巡官帶著那魂離開了，消失在孟婆橋上，張憬言站回了船上，渡魂人拉著個哭哭啼啼的魂朝這邊走來，將魂不耐地推上了船，就施施然的離開了，安華看著那船悠悠的朝對岸飄去，他又開始回想起以前的很多很多事，和很多很多的人。

隨軍的軍醫，給他里里外外的檢查了一便，他躺在床上，拿著本書，毫不在意的看著，要翻動書的時候，就抬眸看看候在邊上的阿亮，然後用嘴巴指了指自己手裡的書，再看看自己正在被軍醫用針灸戳著的左手。

「陛下，這書咱什麼時候看不是看，何必現在看呢。」阿亮說歸說，但還是會彎著腰幫他翻好書，再塞回他的右上。

帳篷里很暖和，厚厚的毛氈做的簾子擋住了外面呼嘯的北風，帳篷里的炭盆不停的有人盯著，安華躺的床上，也鋪著厚厚的用動物的毛皮做的墊子，他身上蓋著的是紫貂做的毯子。床的邊上放著一個三腳凳，本來是用來放水盆的，現在卻用來放置油燈。

在這樣火光搖曳之下，他的周圍站滿了人，留著鬍鬚的軍醫拿著銀針在他的一個手臂上搓弄著，隨後又站了起來，對著安華拱手說道：「得罪了。」

便伸手去解安華的衣物。

等到衣服散開，那老軍醫又拿著針對準身體的穴位戳下去，下手快准狠，連一點兒痛感都不曾感覺到，那針就已經下了一半，安妥的留在他的身上。

安華又咳了起來，這一次到是沒有之前那麼急促。

「陛下早先便應該喚臣來看的。」那老軍醫恭敬地說：「如今毒入體多時，也只能抑制，若是要全部都解了，還得等陛下回宮之後，臣和太醫院的太醫們好生商討一下，才敢動手。」

「無妨。」安華輕聲地說道。他看著書有些睏倦，打著哈欠，眼睛微微閉了閉，又睜開來，透過書望著帳篷中的某一點，忽而笑了起來，就像喬丞相府上開的梨花。

帳篷外面有人來了，在門口停了會，才大聲又恭敬的報著自己的名諱，讓守在門外的小兵進來請示一下。

安華頷首，不多時那人就走了進來，是個年輕的將軍，他記得似乎是姓林，至於叫什麼他倒是給忘了，這個人是前段時間剛剛被安華破格升為了將軍，因為什麼原因，安華也給忘了。

那個姓林的將軍，在安華的塌前跪下，低著頭不卑不亢地說：「軍隊的糧草已經準備好了，傷員也都遣送走了，有援軍到了，帶隊的是個年輕人，姓方，名士，說是想要跟隨陛下。」

「辛苦了。」安華點了點頭，他叫軍醫將剛剛插上去沒多久的銀針拔掉，穿好衣物，他說：「今晚讓所有將士們都好好的放鬆放鬆，軍中無酒，只能將就一下了，阿亮隨著林將軍去安排今晚的事宜吧，順道叫那方士來朕帳中吧。」

「喏。」阿亮應道，帳篷里的人除去必要的人，剩餘的都被安華轟了出去。等到方士進來的時候，安華正端著寡淡的粗茶，望著遠處炭盆中的火星獨自發愣。

「陛下。」方士出聲道。

「哦，來了。」安華回過神來，他笑著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坐吧，方老將軍身體可還安康？」

「承蒙陛下惦念了。」方士也笑著回應道：「草民的父親，身體還算硬朗，草民出門前家父還在院中教家中小輩練拳呢。」

「安康就好。」安華笑了，他抬手給那方士倒上了一杯溫茶，茶水溫熱，白霧裊裊，安華說，「這裡沒什麼好茶，只能將就一下了。」

「陛下都不嫌棄，草民何有嫌棄的理由。」方士端起杯子呷了一口，「不論細茶粗茶，都自有一番滋味。」

安華只笑不語，過了許久他說：「帳中是太熱了麼？怎麼的頭上出了這麼多的汗？」

細細一看，那坐在安華邊上的少年人確實滿頭大汗，像是熱的狠了，又像是在隱忍著些什麼，臉頰漲的通紅，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的握成拳，他的背脊挺得很直，直的像是大漠中的白楊。

還未等他回答，安華用手捂著唇咳了起來，咳嗽聲一起，那少年便像是鬆了口氣一樣，握成拳的手鬆開了些，就連直挺挺的背脊都彎了點，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便望著用手絹擦拭掌心的安華。

方士看見那手絹上露出的點點血痕，眼眸微動，隨後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你喝那麼多茶水，今晚的飯食可就吃不下了。」安華見狀笑著打趣道：「行軍辛苦，像今夜如此豐盛的吃食，可不是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