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小校區的門口擺滿了小攤，小販們推著推車停靠在沿途，她們互相打聽著其他家的家長里短，或是聊著學校里老師的八卦，偶爾還會扯到老師的教學質量，好像自己曾經在這一行做過很久，有資格評判一樣，那麼的理直氣壯。

這個國小破破爛爛的，牆壁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粉刷過，有幾塊地方還纏著幾根嫩綠的藤蔓。方洲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拿打火機點上，靠在旁邊的圍牆上抽了起來，張宇就站在他的旁邊，擺弄著手機，有時抬頭看兩眼校門，沒開，又繼續低下頭。

「你不問？」似是有些無聊，在方洲抽完一根煙準備抽第二根時，張宇問道。

「問什麼？」方洲把香煙放回了口袋，因為他看見學校的正大門的旁邊貼了個禁煙標誌。

「沒什麼。」張宇盯著他看了會，將頭瞥向一邊，看著有些陳舊的校門，手指在褲子上摩擦了幾下，他又問道：「如果.....」

他開了個頭，又住了嘴。方洲看著他，又看了看那些攤販，想著自己要不要去買個煎餅吃。

「你會不會對他好一點？」他說，就在方洲準備看看自己口袋有多少錢的時候，「會活著麼？」

「也許。」方洲歪著頭，用腳踢著地面，那是用水泥鋪的粗糙的地面，甚至沒有打磨一下，「我也說不準。」

然後就不再說話了，張宇不說，方洲也不說，沉默著直到校門打開。零星幾個等在門口的家長湧向前，方洲和張宇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不去？」方洲說，「門開了。」

「再等等。」張宇說，他把手機放入口袋，抿著嘴緊盯著校門，那個穿著制服的保安，站在邊上跟熟悉的人聊著天，腆著個肚子肥胖的臉上滿是笑容。直到學校的大門在他們眼前關上，保安打開了小門，方洲仍然沒有看見張宇動一下。

方洲皺著眉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指針指向4：30。他今晚還有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寬大的不得體衣服的小男孩從校門裡走了出來，他低著頭腳上是一雙破舊的運動鞋，身上的書包都是舊舊的樣子。張宇動了，走上了前。

「張啟。」他站在男孩的前面，擋住那人的去路，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握緊了些，但也就是那一剎那，很快他有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那個男孩詫異的抬起了頭，看著面前衣著幹凈整潔，就連衣服看起來都很貴的人。男孩後退了一步，他說，「哥哥？」語氣裡帶著小心翼翼。

「嗯。」張宇說，他想要將手摸上那個男孩的頭頂，可是看到那油膩膩的發頂，他猶豫著沒有伸手，「以後不是了。」

「你看到那人了沒有，以後跟著他。」張宇指了指站在牆邊上的方洲，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他知道這一切都不對，可又無可奈何。

這是最便捷，最省力的解決方法。

方洲看見，那個男孩似乎快要哭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卻又倔強的不肯落下。這讓他想到了自己遠在老家的妹妹，他記得自己離開家的時候，她似乎也就這麼大，沒上學，山溝里沒有學可上。穿著破舊卻幹凈的衣服，含著淚看著他離開。

就是不知道現在多大了。

他走上前，將手拍在那個叫張啟的男孩頭上，用力地揉著，他對著張宇說：「一筆勾銷，你走吧。」說完這話的時候，他把手覆在張啟的眼睛上，那一瞬間他感覺到手心有一陣濕潤，然後就是滾燙的東西洶湧的噴到他的掌心。

夜晚的時候，他躺在陳哥的身下，他們在那張潔白的床上，方洲仰著脖子，用手吃力的勾著陳哥的脖頸，他想起了那個孩子，在一陣喘息的停頓處，他說：「張宇把一個孩子抵押給了我，我跟他說一筆勾銷。」

方洲睜著眼看著面前的人，「我想養他。」

那人輕笑了幾聲，拿手指沿著方洲泛紅的眼角眉梢滑落，落在他殷紅的嘴唇上，隨後覆上輾轉片刻，陳哥在方洲的耳邊說，「好啊，你要當好人那就當吧，把他當兒子養著。」

「反正你以後是不會有孩子的。」他說。手用力地抓緊方洲的手臂，他張嘴咬在方洲的脖頸上，「這件事情上，我依你，就當那筆外債一筆勾銷了吧。」

「但，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