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能幫個忙麼？」趙洋在還沒走近的時候就看到了方洲，他看見方洲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裡，在那條橘色的綿長的道路上。

「這附近有賓館，能幫我把他們送過去一下嗎？」他在走到方洲身邊的時候，不得已的求助道。無奈那些人實在是太能鬧了，一杯接著一杯的往下灌，醉了也不安分，抓著女孩就要親，硬是拉開之後，又嘶吼著幾乎不成曲調的歌，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實在讓他心力憔悴。

「好。」於是方洲起身，伸手接過其中一個。那人身上的酒氣直撲他的臉頰，似乎真的醉得厲害，那個男生眯著眼想要把他看清，卻也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還傻兮兮的沖他笑。

賓館離這裡並不是特別的遠，從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再拐個彎走幾步就到了。大廳里昏黃的燈光竟比外面的路燈還要暗一些，前台的人支著腦袋昏昏欲睡。方洲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人勉強提起神來看了眼，在看到方洲時眼睛亮了亮。

等到將那些人都塞進了房間，趙洋站在門口撓著頭對方洲說：「啊，那個，錢我會還的。」

剛剛在下面交房費時，是方洲付的錢。

「嗯。」方洲把頭偏向一邊，看著樓道里忽明忽暗的燈光，嘴角不明意味的勾了起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方洲，方向的方，三點水的洲。」方洲說，他的視線又回到了趙洋的身上，他看著這個人，突然又想起了那個抱著吉他的男孩。

「那好巧，我叫趙洋，趙氏孤兒的趙，海洋的洋。」他笑著說，揚著眉咧著嘴，嘴角也和那個少年一樣，有淺淺的梨渦。只是他們之間總歸還是不一樣的，方洲想，至少趙洋不會拿金錢去踐踏夢想。

等走出酒店的時候，方洲突然想到，如果男孩和趙洋一樣可以肆無忌憚的話，那他一定還擁抱著夢想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會走在昏黃的燈光下，也許會唱著情歌追自己喜歡的人，也許會喝的爛醉和朋友開懷大笑......

但那最終也只是也許了。

他邁著步子，沿著街道走著，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深，直到天空漸白，才走到目的地，那是一個荒涼的墓園，去年落下的樹葉和枝幹都還留在那條小徑上，蒼翠的野草幾乎掩埋那幾個零星的墓碑。

他在門口的一塊石頭上坐了會，嗅著清風聽著樹木的低語，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那嘆息，就像是風從耳邊穿過，帶著惆悵和那些不知名的東西，它們在耳邊打著轉，最後又回到自己的血液之中。

方洲沿著那條紛雜的小路往裡走，最偏僻最孤寂的墓碑前停下，他看著上面幾乎已經模糊不清的名字，看著已經有點裂縫的石塊，盤腿坐下。他伸手將纏繞住墓碑的一根瘦弱的藤蔓扯下，又將旁邊的雜草一一拔除，做完這些事情的時候，陽光也只是偏移了一點。

離開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有那麼一剎那，他看見了那個背著吉他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孩，站在了那個墓碑的前面，朝自己微笑。

「再見。」他小聲地說，風撩起了他額前的碎發，有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他想，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來見這個人了，之後也許再也不會來了。轉過身徹徹底底的離開時，他聽見了那人的歌聲，帶著哀鳴又帶著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