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小說: 太晴朗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1534 更新時間:2019-09-22 04:29:46
我不曾在天空,留下羽翼的痕跡,卻為曾經的飛翔歡喜。——泰戈爾
許攸看見這句話的時候,是在省圖書館的閱讀室里,那個最裡面也最偏僻的桌子上面,被人用刻刀歪歪扭扭的刻著這麼幾個字,就連陽光都不曾從那些字的上面流連過。
偶然看到的話,不經意間入了他的心,那顆躲藏在胸腔和血肉下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他端著書,坐在座椅上,沒看幾頁手中的書,眼睛光看著那幾行字上去了。
那人沒有把誰寫的刻上去,似乎是只來得及刻上那幾行字,便被管理員發現了,只得急匆匆的離開,以至於,許攸看著,頓時覺得那人的文學成績一定不錯。
因為在這個滿是半吊子的社會,沒有多少人會去翻看詩詞。不過他想,也許人家正好看到這首詩,順手就刻了下來也不一定。
斑駁的陽光堪堪照到他對面的那個椅子,隨後就消散的一幹二凈,這個有些幽暗的角落,從早晨到夜晚,那吸頂的燈,永遠都是亮的。
許攸拿著魯迅的吶喊在看著,才翻了那麼幾頁,他便開始走神,索性將書放下,手指摩擦著桌上凹凸不平的文字,緊抿的嘴角泛著冷意。
他看著那些從閱讀區穿梭而過的人,想起了學校那些人厭惡的臉龐,又想起了那天夜晚,偶然遇見的男人。
於是他起身,將書放回了原本的書架上,搭上了前往錦桂園的公交。巴士在鋼筋密布的城市中穿梭著,許攸坐在公交後門對面的單人位置上,這輛車開往較為偏遠的富人區,上車的人,下車人的,稀稀疏疏的都是過客。
他想起楊絳的那本《將飲茶》,首頁上的那一章,孟婆茶上有這麼一段:我按著模糊的號碼前後找去:一處是教師座,都滿了,沒有我的位子;一處是作家座,也滿了,沒我的位子;一處是翻譯者的座,標著英、法、德、日、西等國名,我找了好幾處,都沒有我的位子。
車子還要開好一段路才能到站,索性他數起了車上的空位,往前看除去司機便沒有人了,往後看也是如此,許攸就坐在中間,該下車的早在前一站都下光了。
百無聊賴的他想起來陸秉文,那個瘦瘦高高的少年,看著碟片喝著酒,問他是不是同性戀的時候,那時候他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就跟著那裡面咿咿呀呀的戲聲,忽上忽下的。他想起那瓶沒有喝完的啤酒,想起那天暖色調的陽光,和電視機里咿咿呀呀的戲聲,以及之後掛著牌子,一群人圍著的謾罵聲。
他用手指在巴士上的玻璃上摩擦著。誰的錯呢?許攸想,沒有誰的錯,誰都沒錯!就像是不下雪的冬天,怪不了誰。
等到了那景桂園那個別墅區,他站在紅色的別墅群前面時,沿著人行道,圍著那別墅區的圍牆走著,一直走到最裡面,快到旁邊的小型商業街時,他看到了那個裝修復古的茶社。
猶豫著推門進去,一股茶香飄裊而來,他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裡面的客人不多,寥寥無幾,那天的那個男人支著腦袋,撥弄著趴在收銀台前慵懶的胖貓。
「喲。」那人抬起了頭,漫不經心地打了聲招呼,他下巴微抬,指了指前面的那個實木的高腳椅,「坐吧。」
許攸不言語,走過去後,正襟危坐的像是以前在學校聽老教授上課時,那樣認真。這模樣令那人笑了起來,手指從面前的玻璃上掃過,他說:「喝茶麼?我請你。」
許攸想起了小時候,爺爺總是打著蒲扇,躺在院子後面那顆槐樹下面的躺椅上,閉著眼聽著風,手中還會端著一杯龍井茶。
於是他想了想說:「龍井吧。」
「好勒,等著啊。」那人爽快的應著,邊轉身到後面櫃子里拿茶葉,邊打趣道,「你是第二個喝我泡的茶的人,掌櫃的親自泡,你得感到榮幸。」
說這話的時候,那收銀台上的貓咪,還抬頭看了眼許攸,隨後喵的叫了一聲,像是在迴響那人說的話一樣。
「唔,」許攸說:「我叫許攸,你呢?」
「我有很多名字,你想知道哪一個?」
「真實的那個。」
「真實的那個,我都快忘了,別人都叫我掌櫃的,還有些人叫我帥哥,唔,還叫些什麼呢,我記不得了。」那人端著一個白瓷的小杯子,和一個白瓷的茶壺,茶香就是從那裡飄散出來的,「說起來挺巧,你姓許,我姓徐,你叫許攸,我叫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