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君澤從過往的日子裡回神，他走到廚房給自己泡了杯茶，茶香裊裊，從茶壺嘴中飄散出來，窗口吹進來的風，將白色的煙絲吹散。

他原是只鴻鵠，破殼的日子裡第一眼便看見了玄暉，那人略有些稚嫩的樣子，眉眼清雋，烏黑的眼睛裡滿是笑意。

那人說:「為君子者，溫潤如玉，唔，你就叫君澤吧。」

長大之後，他望著在天空盤旋著的許君澤說:「長大了，該離開了。」

那人有喜歡的人時，端著一盒茶葉，一套白玉棋盤，施施然地走來，「我的情劫，如約而至。」

當許君澤趕至崑崙山時，那人背影蕭瑟，烏絲變白髮，他說:「為仙為神，竟不如做個生命短暫的人。」

許君澤呷了口茶，眯著眼，手指在茶杯邊緣來回的摩擦，他看著外面突然間翻湧的烏雲，黑壓壓的雲彩，將燦爛的陽光遮住，不多時，整片天空頓入一片黑暗。

就如同那時，那些人來抓那個小廝一樣，聲勢浩大，豆大的雨點開始往下落著，雷聲陣陣，紫色的閃電劈過蒼穹，打在了他家對面的那棟樓房的側面。

今日，又有人行刑。

他知道是誰。

嘴裡的茶水苦澀的，就像冰夷的眼淚，他已經好久沒有喝過甘甜的茶水了，唯一的一次，還是在人間的時候，蕭祁在他的身邊，同著一位才子，坐在西湖的花船上，看著舞女的舞，聽著藝女的歌，他們喝酒，他喝茶，那天的茶帶著淡淡的花香，喝起來有點點的甜味。

從輪迴台里能出來的人，極少極少，玄暉和那個小廝便是唯二的人。

當那日他看到背著藥簍的許長生時，他便知道，那人就是百年前的小廝，那個他答應玄暉護他平安的人。

於是他上了心，護了那麼多世。

看到玄暉時，他特意去了趟天界，那人的名字好好的在南天門的那個柱子上，不像冰夷和那個龍五子的名字一樣，有一條深深的裂痕。

等到茶壺的水沒了，杯子里的水也沒了的時候，他才緩緩地起身，走到窗邊，手撐在窗檯上，仰著頭望著天空。

他看見了雲層中隱約的紅色，如血一般。密集的雨水砸落在地上的時候，沉重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遙遠的在那個許家村的鄉村，那個已經半歲的幼童，在夢中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盯著窗外的天空，望著密集的雨水，眼淚像是條溪流，嘩啦的流著。

忙著將晾曬在外面的衣物收進來的婦人，忙碌的背影來來回回的屋裡屋外地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關注那個躺在搖床上的人。

這場雨持續了五天，渾濁的江水翻滾著，撞擊著江岸。城市積水嚴重，抱怨聲不斷，許君澤每天坐在家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眼睛盯著電視，時而去網上看看關於蕭祁的新聞。

等到雨水停了，天空放晴，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他急匆匆的打開門，來者滿身是血，面容疲倦。幸而是深夜，這個樓層里的人，也都沉沉入夢。

他聽見那個人說:「我沒地方去了，能留在這兒麼？」

許君澤木訥的點點頭。

之後的日子雞飛狗跳的，蕭祁那隻狐狸興沖沖回來的時候，看見在屋子裡悠然自得吃著早餐的玄暉時，幾乎都快將屋頂掀了。

他可憐兮兮的沖著許君澤說:「我才走這麼幾天，你就又有相好了。」

許君澤抱著沙發的靠枕，腦袋一點一點的，他打了個哈欠，斜眼看了眼蕭祁，說道:「你的腦子能不能裝點有用的東西。」

「昂~」蕭祁抱著許君澤說:「你說了的，你是我的，把他趕走。」

「蕭祁。」坐在餐桌上的人緩緩開口說道:「我想我應該算是你的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