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遙遠的漠北，到最南邊的大山，許君澤帶著蕭祁一路走過，途中遇見了很多人，看過了很多事，有傷感，也有喜悅，如今回想，偶爾也會不住的感嘆。

山神英竹，是個曼妙的女子，曾經相遇時，還只是個懵懂初生的孩子。

他們一路風塵僕僕的來到英山，剛剛初晨的山嶽被白色的霧氣包圍，放眼望去，像是含羞的女子，被紗幔籠罩，猶帶神秘。站在山腳，仰頭望著，火紅的太陽從山間緩緩升起，雲彩從深沉的紅色轉到淡淡的橘色，最後和天空融為了一體。

山上有神靈，山腳便有廟宇，並且香火鼎盛。許君澤圍著那廟宇轉了幾圈，蕭祁便順手從放祭品的檯子上，拿了個蘋果，放在嘴裡啃了一口。

雲自山間升起，聚集，不多時便遮去了太陽一半的光芒，空氣中霎時間也滿是渾厚的水汽。

有人從遠處的小道走來，步履匆匆，滿面愁容。那人手裡拿著新鮮的瓜果，還有三根細紅色的煙，他看見許君澤和蕭祁，微微一愣，隨後輕輕一笑，問道:「二位也是來此許願的嗎？」

許君澤搖搖頭，他說:「我們不過是路過的旅人，偶然看見這廟宇。」

那書生恍然，隨即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道:「瞧瞧，看著二位風塵僕僕的模樣，便應該猜想二位不是本地人了。」

「我瞧著你拿著這麼多東西，是來此祭拜山神的了？」

「可不嘛，」他嘆了口氣，「我一潦倒書生，平日里賣的字畫，也只夠日常花銷，如今老母病重，聽聞這裡廟宇靈驗，便來試一試。」

他這番說辭，突然讓許君澤想到了許長生，那個小小的孩子，為了病重的母親，攀爬了那麼險峻的高山，只為找到他，讓他救他的母親。

「生死有命，何必執著如此呢？」他問。

「我老母一生清苦，為我承受太多。」那書生回道:「而今我已準備同摯友下海從商，至少得讓我的老母能想享清福。」

「故而，還想讓她活著。」

那書生說話的時候，語氣淡淡的，但是那雙手卻帶著些許的顫抖，甚至那雙明亮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那怎麼不去找大夫？」

「找過了，大夫治不了。」那書生搖了搖頭，「如若那大夫能治，我也不會來此。」

他擺好了那些水果，有點燃了祭拜用的香燭，雙手合十，看著只有一個牌匾的廟宇，隨後跪下磕上幾個頭。起身時，眼睛依舊凝視著那個牌匾很久很久，他矗立在那裡，像是一棵松柏，挺拔而堅韌，隨後他朝著許君澤和蕭祁，拱手離去。

許君澤目光追著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盡頭，旁邊雜草叢生，有幾朵黃花冒出了頭，清晨的露水還在那些花瓣和野草上。

蕭祁突然上前，走到廟宇的後面，提著衣領拎出個半大的孩子，那孩童也就七八歲的模樣，長發披散，一襲青衫，衣炔飄飄，那孩子模樣生的幾討喜，唇紅齒白的。

「喂，狐狸，快放開本仙!」那孩子在蕭祁的手中掙扎著，嘴裡還嚷嚷著威脅的話語，「狐狸，本仙跟你沒完!」

「哎呦，你這小孩，有本事你自己掙脫啊。」

許君澤輕笑出聲，他看著面前這兩人，總覺得蕭祁這人就是個孩子，雖然有時很無賴。

「你這狐狸，吃了我的蘋果，你還有理了。」

「那我給你吐出來好了，那蘋果酸的死，我還不稀罕呢。」

等到雲層遮住了天空，一片陰霾籠罩在了大地上，他們依舊在拌著嘴，許君澤靠在一個樹幹上看著，目光溫柔，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