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離開都離開。」蕭祁拿著雞毛撣子，在每一個桌子上敲打著，偶爾打翻幾碟土豆，散落在地上，像是突然下起的雨點。

蕭祁一臉理所當然，他看著那些唧唧歪歪抱怨的人，然後又看向那個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的許君澤，又喊道:「沒看到掌櫃的都睡覺了嘛，這店打烊了啊。」

「你這狐狸，作威作福。」先前還在門口的老者，雙手背在身後，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的手中的煙桿不知何時放在了，靠近門口的桌子上。

店裡的夥計低著頭，閉目塞聽的做著事，桌子上的土豆殼掃進了簸箕里，相互碰撞出嘩啦的聲響。

狐狸蕭祁甩甩衣袖，瞥了眼那個老頭不予理會，自顧自地將旁邊燈罩里的燭火吹滅，又伸手去拿廊檐下的燈籠摘下。

「老頭，別光站著呀，過來把這燈籠接去，放到後廚去。」蕭祁拿著燈籠，眼睛看著那個在店裡來回溜達的人。

「哎呀呀，你這破狐狸，人人都知尊老愛幼。」那老人緩慢地朝他走來，伸手接過那個油紙做的燈籠。

「我又不是人。」蕭祁咧嘴笑著，露出幾顆白牙，他說:「不講究。」

老人瞪了他一眼，悻悻然地捧著那個燈籠走到了後廚，放在靠牆的櫃子下面的小隔間里。

這廚房很簡潔，保持著它原本的模樣，土堆砌成的灶台，木頭削成的粗糙案板上面，是重新叫人打的菜刀，鋒利的刀鋒上面還粘著幾個菜葉。

「喂，老頭，出來喝酒。」門外蕭祁靠在門框上，他的臂彎里抱著一壇酒，酒香濃郁。

老人眼睛一閃，隨即走了出去，和蕭祁一起穿過廳堂，走入後院，高大的榕樹下吊著幾盞燈籠，燈籠幽幽的火光下，還有一套石桌，花崗石做成的桌子，上面有一盤未下完的棋局，和兩個白玉製成的杯盞。

老人走過去，負手站在石桌前，他看著那盤僵局，隨後坐在黑子那邊，在旁邊的棋盒裡拿出一子，輕輕地落下。

榕樹在微風下搖曳生姿，幾片落葉緩慢飄下，蕭祁看著那已破的棋局，挑起眉頭，大手一甩，那些礙眼的東西便消失不見。

「喝酒便不要做那些雅事。」蕭祁坐下後，將酒罈開封，給彼此各到了一杯。

老人淺酌一口，看著逐漸偏移的月亮，嗤笑道:「你是看不懂棋罷了。」

「哎呦。」蕭祁說:「瞧你說的，感情你很懂咯。」

「你這狐狸。」老人一口悶盡，給自己倒了滿杯，杯中那帶上了點金色的酒水，倒映著天上的那輪明月，低眉看起來，像是月亮杯困在了這小小的杯盞里。

老人說:「怕是只有君澤能管住你咯。」

蕭祁眯起了眼睛，他嗅著酒香，說:「我樂意。」

「我記得以前在這個院落里，第一次見到人形的你。」老人不知是醉了，還是這月色太清人，他突然說起了久遠的過往。

「那時候我和君澤正在下棋，棋下到一半，你便從廳堂走了過來，突然出來，還帶著些微的醋意。」老人喝盡杯中酒，清亮的眼睛眯起，就連那嘴角都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嘖。」蕭祁也隨著他一口喝盡，他的手指在杯緣上來回摩擦，「你瞧瞧，好好的模樣非要變成個老頭，你說你，當初那個樣子白白嫩嫩的一書生樣，多好，如今整成個著副模樣，難看死了。」

「呵……」他笑了笑，「樣子不過皮囊，你還不是能看著這臉，和我一起飲酒。」

「嘖。」蕭祁說，「你就這模樣，也就我和君澤才敢靠近。」

老人的臉上有一塊不深不淺的傷疤，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出來的痕跡，貫穿了他半張臉。書生的模樣還不顯猙獰，變成那滿是皺紋的臉時，反而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