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的修長身影焦急地闖進市醫院，懷裡抱著一個面色蒼白的長髮女孩，鮮紅色的血跡從她的額角一直蔓延到下頜。

韓宥冬連西裝都來不及換下，黑色的衣袖上也染了血跡。

「快！急救！」

韓宥冬抱著何茉蕁，越過了門衛和掛號窗口，直接撞開了急診室虛掩著的門，躺在臨時床稍作歇息的值班醫生與一旁依著椅子打盹的護士都被這動靜驚得睜了眼。

「先生，你怎麼這麼莽撞地不掛號就闖進來了？我們醫院的規矩是先掛號，會有人來通知急診室的，你這樣……」

韓宥冬輕喘著粗氣，鬢邊掛著幾滴汗珠，一道尖銳的目光直直地刺向眼前義正嚴辭批評著他的醫生，慎得那人後頸一陣發涼，僵住不敢開口。

小護士疾步跑到醫生身邊，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張醫生，這好像是韓特助。」

張醫生瞬間腿都快軟了，厲聲喊道：「快，快去把值班房的護士全叫過來！馬上進行急救手術！」

他趕忙引韓宥冬入急診室的急救房，大致觀察了一下何茉蕁的傷勢，一波小護士隨後涌了進來。

「病人血小板面積偏小，馬上止血，向血庫取200cc的A型血！」

「是！」

韓宥冬坐在一側，雙手交疊，垂頭看著地面，看上去異常平靜。

在M市的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在人前保持淡漠的姿態，從來沒有人可以看穿他的情緒。因為越是容易暴露情緒的人，越是容易暴露致命的弱點。

茉蕁的舉動讓他瞬間就慌了神，什麼都來不及顧慮，等待急救的空隙中，他終於有時間去探索，事情的緣由。

沉季？不，他還沒有這個能力。

忽然，另一個名字浮上了腦海。幸然，他有著極強的記憶力。

掏出手機，嫻熟地翻出了C市老友的號碼，撥通。

「老胡，C市是不是有個叫楊秀梅的人？」

「沒什麼名氣的都過濾掉。」

「好。把她的詳細資料發到我的郵箱，包括這三年的病患資料。」

掛斷。

心理醫生？

茉蕁，我終於開始疑惑了。你這三年，究竟經歷了什麼，發生了什麼，而你，又暗自承受了些什麼。

翌日。

嘶……

額前傳來絲絲痛感，茉蕁漸漸清醒的意識質問著她，她昏迷前都做了些什麼？

本能地抬起手，碰了碰額頭，卻突然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捉住，緊緊地握在掌心。

茉蕁一驚，猛然睜開眼，韓宥冬滿臉陰霾，微眯著眼橫掃著她，一隻手正攥著她方才不安分的小手。

他好像……很生氣？

茉蕁輕輕抽了抽手，韓宥冬緊蹙的眉頭逐漸平緩，手中的力道鬆了松，並沒有立即放手，只是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放回了被窩。

「宥冬哥……我？」

「餓不餓？」

面對韓宥冬強硬的轉移話題，茉蕁也配合地略過，點了點頭，「餓……」

韓宥冬反身打開留在一旁小桌上的保溫食盒，薄薄的劉海遮不住他垂下的目光里流轉著的喜悅，他舀粥的動作也被襯得格外溫柔。

「你睡了兩天了。昨天旭來看過你。」韓宥冬拉過一側的椅子，坐下，舀了一勺碗里的粥，輕碰嘴唇試了試溫，直接遞到了茉蕁唇邊。

不過，某人居然錯過了韓宥冬照顧她的這些細節，奇異的腦迴路抓住了另一個重點——「哥哥來過？！他知道了！？」

「當然。」韓宥冬面不改色，嚴肅認真地回答：「否則，家裡丟了這麼多好酒，他會報警的。」

茉蕁頓時尷尬了，愣在那裡，也忘了接韓宥冬遞過來的粥，韓宥冬的動作也隨之停滯在那裡。

「張嘴。」

直到韓宥冬略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就如一道強制的命令，茉蕁忽然回了神，木訥地乖乖張嘴。

也忘了提她可以自己來之類的話，就這麼木楞地被韓宥冬並不是很溫柔的動作喂完了一碗粥。

韓宥冬絕口未提她昏迷前的事，只是面色平淡地照顧著她，而何茉蕁卻隱隱感覺到他眼底的那股莫名的情愫，似怒似愁亦似憂，她並不能很好的描述出來。

她大概又是舊症複發了。

可是每一次陷在憂鬱深處的何茉蕁總是迷迷糊糊，再加上這次又喝了酒，她更加不記得了。

然而她不能問他。

「你好好休息，過幾天做個檢查就可以辦出院了。」

韓宥冬難得露出微笑，揉了揉她的發。

茉蕁也回之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心想罷了，既然他什麼也沒有問，他想就這樣翻篇，那這件事，就這樣迷糊著翻過去吧。

畢竟曾經的過往，她真的不想與他提及。

然後，韓宥冬轉身收拾了碗筷，動作輕緩，始終還是那麼平淡深沉的模樣。最後，他回過身，拍了拍茉蕁的手，「休息一會兒。如果無聊，抽屜里給你放了幾本書，手機和平板在第二層。我去一趟單位。」

「好。」

茉蕁乖巧的點了點頭，目送韓宥冬離開了病房。他的下頜冒出了些細細碎碎的鬍渣，像是有日子沒颳了。像宥冬哥這樣愛講究的男人，會在病房裡守著她幾天幾夜嗎？

答案不言而喻，只是茉蕁從來沒有這樣的自信。

她拉開一旁的抽屜，壓在最上面的是一本《紅樓夢》的原文版，還是最早印發的那一版，透出些老舊的氣息。茉蕁頓時有些欣喜，這本老本她尋了很久，只是現在幾乎都絕跡了，連M大的萬能圖書館裡都沒有。

再往下翻了翻，都是她費了些功夫也沒找到的老書。

茉蕁不禁有些訝異，這些於她而言的珍藏版書籍他竟這麼輕鬆就集齊了？更驚詫的是，他居然知道她最喜歡什麼。

隨意看了幾頁，茉蕁便又頭疼得厲害，她只記得她撞了櫃角，想來那一撞真的是太過用力了。於是只好小心收起了書，安靜躺下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