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的夢想都會被命運祝福。不二曾經擁有許多夢想。他在上學時最苦手的科目就是理科，對於古典文學、攝影、網球、鋼琴和冰上運動甚至包括馬術都十分擅長。他曾經夢想成為一位職網選手，也曾經夢想成為攝影師或小說家，但就是沒有夢想過成為偵探。

他的夢想，是不被命運所祝福的。曾經不擅長的理科反而成為他現在賴以生存的工具之一，不二除了苦笑一下之外不想再多做表示，畢竟就算是他不擅長的，在「Real People」之中也數於成功一列。

手冢……幼時有過什麼夢想呢？

不二撐著頭望著手冢的側臉發獃。這男人有著線條優美的臉頰和高挺的鼻樑，身高體重也數於「perfect」級別，凌厲果斷中又帶著幾分柔和沉穩，當模特倒是極好的素質。只是手冢曾夢想成為一名模特……？不二斬釘截鐵地否認了自己這個想法。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浮塵在陽光中靜靜地飛舞。不二一面想著一面削著手中的蘋果，刀刃劃開果皮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格外清晰。

手冢在鎮靜劑的作用下終於被迫沉睡了三天，大概也是因為精神上放鬆的緣故，他睡得很沉。不二在病房裡陪了他三天，一直在慢慢地削蘋果，放在床頭整整一天，然後再慢慢地吃掉。

手冢什麼時候醒來呢？

新年早已過去，裕太給自家哥哥打了個越洋電話，抱怨中又彆扭地表示關心。不二當時站在醫院的走廊里看外面的萬家燈火，新年的餘韻瀰漫在整個美國境內，但卻沒有感染到這家醫院的凄冷。

很冷，不二想。他從前一直是一個人，直到遇上手冢。有人陪伴的日子很好，以至於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習慣過去那種孤獨。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手冢被送進醫院的第二天時，手冢爺爺曾經來醫院看過手冢，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不二仍然感到一種難言的愧疚。他開始仔細思考自己與手冢的聯繫，思考他們這種合作式的關係是否還要繼續。手冢沒有了不二那些危險的案子一樣可以活得很好，而不二相比之下卻背負了太多東西——至少在找到父親的死因前，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手冢……他本就應該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他不屬於危險，也沒有必要被牽扯進來。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錯。

不二的心裡絞痛了一下，水果刀在手指上劃出極細的一道口子。他怔怔地望了會兒，看著細細的血流緩緩地滲出，順著那根手指流淌下來。

手冢折斷了拇指指骨時，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手冢在說著「我一直相信你」時，又是為什麼而相信他？

不二迷茫地抬起眼望向手冢，下一秒猛然睜開半闔的雙目。

手冢醒了。

和那時一般無二的黑眸靜靜地凝視著他，不二倏地站起身。

「手冢……」

手冢微微蹙了蹙眉，目光移到不二流血的手指上。不二根本沒有察覺，而是匆忙給他倒了杯水，按響床頭的鈴叫來了醫生。手冢沒有什麼大問題。手指指骨的恢復情況很不錯，鞭傷也處於控制之中，預計不僅能完全癒合，還不會留下過於嚴重的疤痕。痕跡也許會有，但一定很淡。

看著醫生忙忙碌碌地檢查手冢，不二的手機忽然響了，白石打來電話。

「史密斯的犯罪證據已經全部掌握了，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都已經被凍結。」白石頓了頓，「啊話說不二，你還在醫院？」

「手冢醒了。」不二拿著手機站在一旁，聲音雖然有點低但滿是愉悅，「醫生說他恢復得不錯，由於三天沒有進食，需要準備些流食。」

說著不二喀嚓一聲咬了口自己削的蘋果，白石在電話那頭笑：「這幾天住在哪？不如來我家吧。」

「可是……」

「手冢的傷又不是一兩天能好的事，你總不能一直睡在醫院吧？」白石笑道。

「好吧……」不二換了個姿勢拿手機，「新年快樂，白石。」

「彼此彼此。」白石笑了起來，「新的一年，請多指教。」

於是不二當天晚上住進了白石家。白石在家裡養了只貓，那丁子茶色的毛髮就像白石的發色一樣，不二因此嘲笑他很久。

就在不二準備洗澡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在白石家的櫃子上放著一張照片，一個和白石長得有七分相似的女孩對著鏡頭微笑。白石注意到不二在觀察這張照片，於是說道：「這是我妹妹友香里。」

不二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白石……友香里。

不二忽然明白了白石加入FBI的原因。

令白石大吃一驚的是，不二在廚藝上也完全不遜色於他——比如給手冢煮湯或者煲粥，不二都顯得從容不迫且游刃有餘。

當然，在不二做飯時最好把周圍的辣椒類調味品全部拿走，否則不二做的飯就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近前的東西。

白石慶幸自己反應足夠靈敏，在不二的手伸向辣椒類調味品時能及時救飯菜於水火之中，所以當手冢聽聞自己手中的粥是不二所做時冰山臉全線崩塌的景象也就不奇怪了。

白石在一旁笑了個夠。

手冢回想起自己和不二住了這麼長時間才知道原來不二根本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而是過於懶散根本不願意動時，再度感到自己被他完全打敗了。

不二永遠超出他的想像。

手冢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之後，越前龍馬的郵件突然出現在不二的郵箱里，問候之餘附帶兩張邀請函，請手冢不二兩人去看他澳網的比賽。

拽小孩難得放低姿態，有禮貌地詢問手冢前輩和不二前輩。不二考慮了一下表示同意，於是兩張球票就被寄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封信，拽小孩用英文別彆扭扭很不情願地寫上了「新年快樂」幾個字。

信的末尾，寫著「謝謝」。

不二微笑著將這封信拿給手冢，手冢看過之後抬起眼來望著不二：「我也曾夢想過打職網。」

不二一怔，沒想到手冢居然主動提起他的夢想。

「但是外祖母因病去世之後，我便改變主意了。」手冢繼續平靜地說著，「你說得對，我從越前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熱愛著網球執著於網球，所以這一次，我很高興，不二。」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

不二不禁微笑起來。

我也很高興……手冢。

能夠與你相遇，能夠被你陪伴這麼長時間。

真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