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柔軟光滑的觸感自指尖傳來。

彷彿受了蠱惑一樣，卓無衣伸手輕輕拉下眼前之人的衣衫，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膚和形狀姣好的鎖骨。他的動作很輕，也很慢，並沒有驚動榻上熟睡的人。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想要眼前這個毫無知覺、正在睡夢中的人。儘管他們同樣身為男子，儘管這人是他的師父、紫微星君雲琛。而他熟睡的時候褪盡平日里的清冷自持，冰涼如雪，那傾倒眾生的容顏在夜色中顯出幾分誘惑的朦朧，引誘人想去破壞、想去玷污……想讓那雙清冷通透的眸子染上慾望的色彩，那薄如花瓣的雙唇吐出低淺的呻吟……

不知何時，衣衫盡褪，肌膚相貼。身下的人目光茫然，以強自忍耐的姿態微微蹙眉，喘息中沾染幾分情慾。卓無衣難以自製地俯身，雙唇貼合，柔軟而醉人。他愛撫著身下赤裸的軀體，聽到那人壓抑的、斷斷續續溢出的呻吟……

「師父……」他喘著粗氣，「師父……」

咚地一聲悶響，有什麼東西撞在了窗子上。卓無衣猛地坐起身，心怦怦直跳，熱度還未褪去，掌心彷彿仍殘留著光滑溫暖的觸感。

是個夢！？

卓無衣不無尷尬地發現自己身體的某一部位因為這個夢正精神抖擻，絲毫沒有疲憊之意。

啊啊啊啊啊啊！？他居然在夢裡對他的師父這樣那樣又這樣那樣……卓無衣哀嚎一聲，幾乎想以頭搶地。如果被雲琛發現，他可以確定自己就會成為紫微仙尊親手格殺的第一個徒弟了！

窗戶外面傳來了幾聲篤篤篤的敲打聲，卓無衣差點跳起來：不會自己剛做完這個夢，雲琛就來了吧！？可是現在自己的狀況還很尷尬——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做了這種夢也很正常吧！雖然夢裡的對象不正常……可是雲琛也不該這麼快就知道了吧！

卓無衣一面亂七八糟地想著，一面將窗子拉開一條縫，正對上一對圓溜溜的、漆黑的眼睛。

「饅頭！」

卓無衣打開窗子讓小鳥自己蹦進來，不禁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的「饅頭會自己回來」，隨後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時正在沐浴的雲琛，接著又想到了自己適才所做的令人面紅耳赤、臉熱心跳的夢。他整個人都倒在床榻上，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死於心率過速。

「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卓無衣把臉蒙在被子里，某個部位總算消下去些許火氣，只是心跳仍然無法平緩下來。於是饅頭就蹲在書案上，莫名其妙地看著卓無衣一下一下用腦袋撞著床榻。

該不會是紫微要求太嚴，把他逼傻了吧……

自從做了這個夢起，卓無衣就對雲琛的態度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他總是會在說話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停住，隨後開始發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又空洞又茫然地盯著空氣中某一個點，直到別人叫他，他才會像受驚一樣回過神來。

他和雲琛說話的時候開始躲避對方的目光，眼睛總是四下亂瞟，如果被雲琛碰到，他就會像兔子一樣瞪大眼睛，驚慌失措。

「師弟，卓無衣最近實在奇怪。」葉為書終於在某次和雲琛的談話中提及此事，「我總覺得他有事瞞著你。」

彼時雲琛正翻看著一本厚厚的書。聽到葉為書的話，他也只是微微一頓，淡淡道：「我知道。」

葉為書深深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而是挪開目光，望向窗外。窗外正飄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的雪花飄飄揚揚，落在院子里。而青陽殿安靜得彷彿能夠聽到落雪的聲音。

「今年除夕，你不打算留在這太虛幻境了，是也不是？」

聞言，雲琛終於抬起頭來：「你不是要到上陽殿去主持比武大會？」

「是。」葉為書說罷，沉默片刻，又道：「師弟，你知道今年廉貞會來。你……」

「廉貞是客。好生招待便是。」

「廉貞與你相識已久，你何必……」

「師兄。」雲琛的聲音清冷，神色也清冷下來，「紫微一生斷情絕愛，不得妄動情念，你難道忘了？」

葉為書神情複雜地看他半晌，最終點了點頭。

無論卓無衣再怎麼想逃避，除夕也到了。

整整一天，他都在房間里坐立不安，從房間這頭晃到房間那頭，彷彿沒頭蒼蠅一樣亂轉。鳥架上的饅頭自顧自地睡覺，完全懶得理他。

終於，暮色四合，天色微暗。下了幾天的鵝毛大雪終於漸漸小了，轉為片片輕雪。卓無衣坐在窗邊的檀木椅上，整個人都緊張到了極點。

畢竟，沒有人會在喜歡的人面前不緊張……更何況卓無衣不過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

沒錯……喜歡的人。

自那場災難性的春夢以後，卓無衣混亂至極的同時也想了很多。他自認為自己喜歡的是女孩子，但為什麼出現在夢裡的是個男人——那隻能說明他對那個男人有特殊的好感了。

儘管……儘管那個男人的身份有些特殊：他的師父、仙界之首的紫微星君。但那不會成為他退縮的理由。

在一開始的逃避、忐忑、混亂和茫然之後，卓無衣某天突然發現自己簡直是庸人自擾。沒有任何人規定他不可以喜歡自己的師父，更沒有人規定他只能喜歡女孩。和世俗比起來他只有一個麻煩，那就是他的愛慕對象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他，更沒有可能愛上任何人。

不，不對。

有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小聲說道。師父不是不會愛，也不是不懂愛，他只是不能愛。

更何況，他曾經愛過一個人——卓無衣的師兄，紫微曾經最有天分的弟子，林安懿。

也許現在，仍然無法忘懷。

卓無衣嘆了口氣。他爭不過一個死人，也無法爭。但他絕不會認輸，也不會就這樣認輸。

他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紫微弟子法寶——玉銜，驚訝地發現它不知何時起了變化。形狀仍然是一滴水，只是這次上面多了些複雜的雲紋，還有一行小字。

他把它取下來，仔細看了看那行小字。

春臨小橋玉人離。

好像在哪見過？卓無衣皺起眉。

他記得玉銜來自所有者的靈力和魂魄，代表著所有者靈魂的模樣。如果起了變化，那麼通常就是所有者的內心發生了重大改變。

只是這句話……好像真的在哪裡見過。

卓無衣將它戴回頸間，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一定是師父。

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句話，卓無衣又莫名其妙緊張起來。他衝過去拉開門，果然是雲琛站在門外。他穿著慣常的白衣，長發用紫微玉持鬆鬆挽住一部分，餘下的瀑布般垂到腰際，期間星星點點落著些雪花。與平日不同的是，長袖袖口處綉著一圈天藍色的雲紋，為他添上幾分溫潤與柔和。

「師父。」看到雲琛的那一刻，卓無衣就忍不住露出神采飛揚的笑容，整個人都彷彿被一道光照亮了：「走嗎？」

「嗯。」雲琛淡淡道，「帶著饅頭。」

卓無衣向饅頭招了招手，小鳥便落在了他的肩頭上。他也穿好了外衣，與雲琛一同踏進外面的雪中。

「你在紫微已有半年多了。」雲琛看了一眼卓無衣，說道，「今天我們要離開紫微，去平昭。」

卓無衣聞言不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