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側頭冷眼斜睨，沒作聲。

「先生，求求你，三分鐘也行。」喉嚨里的哭腔已經開始壓制不住，蘇青不敢嚎啕大哭，也不敢高聲語，生怕把其他人招來。只能淚眼婆娑仰望承載她全部希望的男人。

許是怕她硬纏，許是男人對她的哀求有了一絲動容。他取下嘴裡的香煙，在煙霧繚繞中吐出一個字，「說。」

「先生，求您一定要幫幫我。他們扣押了我的手機和身份證，不讓我走。我是被朋友騙來的。我不想在這裡工作。先生，求您幫我報警，或者借您的手機打個電話。我被非法扣留，我一點都不想待在這。先生，求求您，求求您幫幫我，我已經窮途末路了，我只想回家。」

見男人鬆口，蘇青激動到語無倫次。可男人面不改色的模樣讓她心慌，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她說的話。等待回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蘇青心急如焚又不敢催促，這惜字如金的性格簡直能把人急死。

「宋先生，會長邀您參加晚宴。不知先生去、還是不去？」

背後突然傳來的通報聲，在安靜的廊道里十分突兀。男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轉移到她的身後，沒有回答。只把左手踹進西裝褲里，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繞開離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蘇青死死咬住下唇，無聲痛哭。不敢回頭，不能拽住男人的衣袖求他別走，單薄的身體開始輕顫。

比起失望，恐懼更多些。

身後的同事悄無聲息站到她身後，說話聲不再是客客氣氣，反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陰森。

「你找宋先生說什麼了？」

「問、問先生需不需要幫助而已。我去工作。」

話一說完，蘇青低頭快速逃走。因為心裡有鬼，她在後台一直坐立不安。只要一有人喚她，就慌亂到不行，不是打翻東西就是踩到人，好在都是虛驚一場。

天色漸漸暗沉，幾個小時的相安無事總算能讓她暫時鬆一口氣，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一步步往後台走。半個身子剛過門，一眼就看見人群里那位特殊的女人。身穿旗袍，濃妝艷抹，雙手環在腰上，十指都塗著紅色的指甲油，指間還夾著徐徐冒青煙的女士香煙。

那女人一見到她，吐出一口煙氣，隔空說道：「總算是回來了。」

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蘇青停下腳步弱弱地問：「凌子姐找我嗎？」

「不然你以為呢？手裡的東西放下，隨我來。」

「去、去哪啊？」

凌子姐不回答她的話，只是一口接著一口抽煙。蘇青忐忑不安，不會事情白露，又帶她去那個地方吧…… 可、她們走的路不對。

蘇青揣著一肚子疑惑，一路上想了很多地方，唯獨沒想到凌子會帶她來浴室。

「凌子姐，你帶我來浴室做什麼？」

「你去洗澡，要換的衣服也在裡面。」

蘇青低頭瞄了一眼自己的襯衫，納悶地問：「我還沒下班，為什麼要提前洗澡？」

凌子緩緩轉過身，手指微張，指間的煙蒂迅速掉落在地。她垂下眼簾抬腳踩滅，幽幽地說：「有客人出錢買你一夜。」

買她一夜？

蘇青猶如被五雷轟頂，腦袋發懵杵在原地不能動彈，許久才回過神來。她一把抓住凌子的雙臂，苦苦哀求：「姐，我的好姐姐。你當初答應過我，只要我給客人送酒的。你幫我想想辦法，我不要陪客。」

凌子姐摸摸她的腦袋，無奈地說：「我當初答應盡量幫你。可那人的面子老闆都要給幾分，我也無能為力。」

也就是說，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蘇青才不要做砧板上的魚肉，扭頭就跑。但沒料想，之前沒人的門口突然躥出兩位壯漢擋在門口。她一個姑娘敵不過兩個男人，硬生生被推回去，浴室的門也被強行關閉。

蘇青拽著門把眼淚直往下掉，她不要陪客！她不是娼！她不要留在這裡！她要回家啊！

無論她怎麼拍打、叫喚，緊閉的門始沒打開。

「你別鬧了，眼一閉一睜就過去。趕緊去洗澡，耽誤時間惹得客人不高興，你和我都要倒霉。」凌子神色慍怒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浴室里拖。

估計沒想到她會抵抗，手並沒有抓牢，一不留神被她掙脫。

「凌子姐，我不要陪客。哪有你們這樣逼良為娼的，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凌子每走一步，蘇青就退一步，倆人保持著三步之遙。僵持五分鐘左右，凌子的耐心被磨光，不再和她玩「你追我逃」的戲碼，停在原地沉下臉色。

「這裡只有王，沒有法。不聽話是吧，你是不是忘記當初為什麼求我說願意作『跪者』？」

昔日的傷疤被揭開，蘇青回想起當初剛被騙入這裡的情景依舊全身發寒。臉上的血液彷彿在倒流，膝蓋也好像被灌入鉛，沉重地難以抬起。

凌子半闔眼簾盯著她冷哼一聲，又說：「這裡缺很多東西，錢、酒、女人，但唯獨不缺折磨人的手段。我勸你還是乖乖聽話，免得受苦。」

她像木頭人一樣被凌子拽進浴室，凌子替她關上浴室門的時候又撂下一句狠話：「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你如果不出來，就別怪姐不護著你。」

不護著她？她什麼時候被保護過？良心呢？都餵了狗嗎？

蘇青機械地脫下，打開水龍頭胡亂的擦著身體。一想到禿頂、大腹便便、猥瑣的男人摸她，親她，反胃到蹲地幹嘔。蓬頭的熱水淋在身上，蘇青也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地獄坦蕩盪，惡鬼在人間。

凌子準備的衣服除了內衣，只有一件長白襯衫，勉強能遮住臀部，走路都要用手往下拽。原來的高跟鞋也不讓她穿，看不明白，也不想去思考原由。神經麻木跟著凌子進入一間套房，但屋裡並沒有人。

凌子退到門口，不放心叮囑一路跟來的兩位男打手：「客人一會就到，你們兩個先守在這裡。腦袋都放機靈點，出了差池小心自己的腿。」

兩人點頭應道：「凌子姐放心，我們會見機行事。」

「砰」的一聲響，房間的大門關閉，獨留蘇青一人失魂落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