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小高跟鞋踩在軟毯上發不出一絲聲音。蘇青端著高昂的紅酒，緩緩走到一扇門前，彎腰勾下高跟鞋，整齊擺放在門的一側。

右手握住門柄，白皙的雙腿緩緩屈膝跪地。包間門被拉開的剎那間，難聽的歌聲、女子的嬉笑聲，還有男人下流的話語瞬間從縫隙流出。

裡面坐著的不是大富就是大貴，十個有九個都是已婚男人。至於這裡面的女人、有三種。跪著、坐著和躺著。

蘇青便屬於跪著，只有在客人見不到的地方才有站著的權利。沒有護膝，一天跪走下來，膝蓋腫成饅頭。好在為了配合「上等人」的審美，地上鋪著毛毯，不至於磨破膝蓋。但——跪走到玻璃渣上，那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一定要讓這群自以為是天王老子的人，有一種「刁上天」的虛榮感。這、就是「天上人間」服務宗旨。

「在一旁磨蹭什麼呢！」

呵斥聲把蘇青嚇的肩頭一顫，沒敢抬頭，跪走到茶幾邊，麻利替一群大爺倒酒。腰間突然一涼，蘇青整個後背都開始發寒。

有老男人摸她的腰！

店裡有過規矩，跪著的只負責倒酒，但這群大爺真要對「跪者」動手動腳，店方一定是會站在有錢有勢這邊。畢竟沒誰會為了一個服務生得罪金主。

色手越來越向上，從紅酒瓶里流淌出的紅酒開始潑灑。不能用手拍開，也不能大能呵斥，隨便一個人她都得罪不起。

一聲不小的玻璃碰撞聲，讓蘇青渾身一激靈，立即動身向前跪走幾步，替剛放下的杯子倒入紅酒。也算是托這個人的福，擺脫鹹豬手。

不想再被人佔便宜，蘇青捧著酒瓶準備退到一邊時，下巴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鉗住，迫使她抬起頭來。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左右轉動她的臉頰，彷彿在細細打量。

「二少，認識？」

無心的一句詢問，讓蘇青心臟猛的一顫，差點把手裡的酒瓶摔落。她現在這副姿態最怕被熟人遇見。第一次正視客人的面容，面前的男人很年輕，估計沒有三十歲。劉海後梳，露出平坦寬闊的額頭，再配上刀削一樣的輪廓和剛毅的神色，男人味十足。

只是、那雙銳利的眼神里充滿嫌棄與冷漠。鉗住她下巴的大手緩緩鬆開力道，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不認識。」

蘇青也不認識面前的男人。

「我還以為二少認識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姑娘長的還真不錯，嘿嘿——」

男人的淫.笑聲，讓蘇青反胃。餘光瞥見一隻手向她伸來，下意識往後微微挪動。短小的距離已經是她最大程度的掙扎。在客人沒說退出去時，她必須得在一旁候著。

無能為力，只能抱緊懷裡的酒瓶，像往常一樣忍耐。在指間觸碰到她胸口的霎那間，耳邊傳來一道急促的「唰啦」聲，胸前的手被快速推開。緊接著是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我就拿張紙，你隨意。」

蘇青抬眼偷看，那隻鹹豬手尷尬地停留在半道上，被喚做二少的男人正用紙巾細細擦拭之前鉗住她下巴的那隻手。這是有多嫌棄她臟，才會做到如此地步？

「李會長，還說最喜歡人家，人家還沒走呢，你就這樣，討厭~」

別人嗤之以鼻的嬌嗔，卻讓蘇青感激涕零，謝謝好心姐姐出面解圍。想占她便宜的李會長找到了台階，摟住身邊的「坐者」大手一揮，「滾出去，別讓我的美人生氣。」

滾出去、求之不得。蘇青麻利放下酒瓶，抱著托盤出了包間。關上門的那一刻，深呼吸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依舊沒能得到鬆懈。因為她還要去給別的包間送酒，裡面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

再次從包間退出來時，蘇青的領口濕透。「跪者」的白襯衫衣料本就薄，再被變態的客人潑酒，裡面的bra有些顯色。

把托盤捂在胸口，彎腰穿上高跟鞋，一轉身、看見之前嫌棄她髒的男人，獨自靠在廊道盡頭的窗邊抽煙。對上她的目光，也只是不在意撇開臉，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不懷好意上下瞄。

一個念頭開始生根發芽，並且在下一秒迅速生長。蘇青小心翼翼環顧四周，見四下沒人才疾步向那個男人走去。

男人彷彿意識到什麼，叼著香煙站直身，抬腳準備走。蘇青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顧不得發腫的膝蓋，身形踉蹌沖向那個男人，抬手撐在牆壁上擋去男人的去路。

「先生先生！求求你別走，就耽誤你五分鐘、就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