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胡來嗎？」當秦一帆接到消息帶著人趕到醫院的時候，離的老遠，他就聽見了康博書的怒喝。他的這位康局一向以溫和著稱，能發出如此怒喝，想必是真的很生氣。

想著，他傻等了幾個小時的怒火也就平息了一點兒。

他可不想這個時候出頭，給對方上眼藥。

走到病房門口，秦一帆一眼就看到了手臂上纏著繃帶，臉上也多處掛彩的曾日晞。幹警察幹了這麼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方一定是受了槍傷。

隨後，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床上，什麼事兒都沒有的徐文青。

「哎，康局，動這麼大火幹什麼，這兒可是醫院啊。」移開眼，秦一帆走到康博書的旁邊，開口勸道：「再說，這人不是都沒事兒，好好的回來了麼？您就別罵他們了。」

「我是氣他們一點兒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

康博書重重的嘆了口氣。

「對了，人都撤回來了吧。」

「都撤回來了，您就放心吧。」

秦一帆點點頭，殷勤的笑著。

「都這個點兒了，您就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抬手看了看時間，秦一帆繼續說道。

然後康博書便又訓了他們兩句以後，就離開了。在成功送走康博書以後，關上門，秦一帆長出了一口氣，他扭過頭，對徐文青說道：「不是我說你啊，老徐，在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把我秦一帆當成是你兄弟啊，有什麼事兒就不能和我商量商量，偏要一個人扛著麼？你看看這次，多懸啊！」

看著秦一帆，徐文青一時間沒有說話。對於秦一帆，他現在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疙瘩了。

「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跟你們商量。」

沉默了一會兒，為了不讓秦一帆起疑，徐文青只得故作乖巧的點了點頭，服了個軟。

「還敢有下次？」秦一帆的音量陡然提升，「你小子再敢給我來下次試試？信不信我現在就廢了你？」

吵吵鬧鬧了一會兒，秦一帆在第七遍警告徐文青不要再有下次以後，就走出了病房，這個過程中，曾日晞始終閉著眼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著什麼，但是現在還是不要表現的太明顯，我現在這個樣子，想保護你，心有餘而力不足。」

曾日晞開了口。

徐文青老臉一紅，他慶幸現在曾日晞是閉著眼睛的，不然被他看見，自己就算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

又或許不是對對方解釋，而是對他自己。

這之後，兩個人便再也沒有一句對話。徐文青平躺在床上，他的腦子裡很混亂。說真的，當他看見曾日晞為他隻身犯險的時候，當他聽見曾日晞對他說的那一句「我會保護你」的時候，那個瞬間，他突然就明白了，他明白了他為什麼會對肖子安不由自主的敵視，他明白了楚銘燁跟他說的，真正的他自己。

轉過身，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曾日晞的側臉，眼神里是他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柔情。

他想，曾日晞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哪怕對方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只是安靜地躺著，卻足以讓他的心亂跳個不停。

「那就換我保護你。」

他說的很小聲，卻也很堅定。

徐文青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他對面的曾日晞。當看著對方還在，徐文青長出了一口氣，他剛想說話，餘光就瞥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麥言。目光對上以後，徐文青看著這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英俊男人很是詭異的沖他笑了笑，笑的一臉深意。

徐文青渾身一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額，他是誰啊？」

徐文青吞咽了一下口水，問向一旁正在喝粥的少年。

「麥言。」

曾日晞放下碗，抽出了一張紙擦了擦嘴，「我的一個老朋友，我請他過來幫忙的。」

將兩個人的相處方式看在眼裡，麥言臉上的笑意略有加深，他看著曾日晞，開口說道：「根據你的要求，楚銘燁的胳膊已經被我重新接回去了，由於時間不超過六個小時，而且斷肢也沒有被破壞，所以手術很成功。根據麻藥的藥效來看，他現在應該已經醒過來了。你放心，我已經把他的下落透露給駱冰了。」麥言的語氣彷彿是在做工作彙報，他抬手看了看手腕處的表，接著說道：「那麼現在，對於我的提議，你想的怎麼樣了？」

徐文青發現，曾日晞的臉色因為對方的這句話明顯出現了一絲遲疑，然後他皺著眉，問向麥言，「什麼提議？你想他做什麼？」

看著緊張的徐文青，麥言起身站了起來，卻是賣了個關子，「關於這個，還是日晞自己告訴你比較好。」

說著，他便走向門口。

「日晞，作為朋友，我要告訴你，有的時候想要保護一個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首先需要的就是勇敢。地址和時間你都知道，我會等你。」

說完，他就推門離開了。

「他什麼意思？你要去做什麼？」看著麥言離開，徐文青看向曾日晞，質問道。

但是少年並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昨天晚上，我並沒有睡著。」

很是突兀，但是又好像少年篤定徐文青一定會理解一樣，他轉過頭，看著徐文青，「我很感謝康叔叔把你介紹給了我，雖然我之前一直沒有明確的表示過，但是我想你明白，能認識你，能和你住在一起，能回答你那些無休止的問題，我很開心。」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從床上走了下來，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頭，他們兩個四目相對。

「答應我一件事情，不論我以後變成了什麼樣子，都千萬不要懷疑我今天所說的話，好麼？」

另一邊，當秦一帆從醫院住院部走出來以後，他先是回身看了看曾日晞徐文青所住的病房的方向，而後他一邊走向自己的車，一邊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打了過去。電話過了一會兒就被接了起來，然後，田筱初的聲音傳了過來。

從對方那聽上去就很疲憊的聲音，秦一帆知道對方一定還在等自己回去。並沒有直接打開車門，秦一帆沉默了兩秒鐘，然後開口說道：「傻瓜，別等我了，我今天不回去了。」

正說著，另一邊的車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從副駕駛上走了下來，而那個人正是另一個「秦一帆」。秦一帆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詭異的浮起一抹極其殘忍的笑容，又說了兩句之後，他便掛斷了電話。而同時，那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而後，「秦一帆」便摘下了頭上帶著的帽子，月光下，他們兩個人竟然擁有相同的臉孔。秦一帆臉上的笑容繼續加深，那笑容讓人看上去很是誇張，誇張到像是要把這張臉撕爛一樣。「咳咳——」秦一帆清了清嗓子，再開口，卻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好久不見了，秦大隊長，過得還好麼？」

「秦一帆」微微皺起眉頭，開口說道：「我來不是來找你敘舊的。」雖說兩個人的長相一模一樣，但是兩人身上的氣質卻是迥異，一個剛毅，一個邪氣。

「呵呵，這是自然。」

秦一帆揚了一下眉毛，繼續說道：「不過，我勸你還是把帽子戴上吧，你我的這筆交易，可還沒完事兒呢。」

「他讓我告訴你，可以撤退了，徐文青可以暫時不死了。」

重新帶上帽子，「秦一帆」開口說道。

看他說完便想要離開，秦一帆再次開口，「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你一直看不上的田筱初，我替你上了。」

「額！」

話音未落，秦一帆便被反手按在了車門上，從倒車鏡里，秦一帆可以看到，對方架了一把匕首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是秦一帆卻依然表現的一臉從容，他側著臉，語氣不變，「也對，我怎麼忘了，你想操的一直都是我。呵呵，呵呵呵。」

「你別太過分了。」

許是秦一帆張揚的笑聲過於的刺耳，那人渾身一僵，繼而便鬆開了手。他往後退了一步，收起了匕首，「我這輩子做了很多錯事，喜歡上你，是其中最大錯特錯的。我也有很多後悔的事，我曾經天真地以為唯獨喜歡你這件事我不會後悔，但是事實證明，我又錯了。我後悔喜歡上你，甚至後悔認識你。」

那人說完，便消失在了黑夜裡。

一直到那人離開很久之後，秦一帆都沒有動，他只是貼著門，面無表情。

「什麼？！」

由於徐文青請了病假，所以在康博書的授意下，秦一帆不得已暫時承擔起了兩個組的工作量。也因為如此，整整一上午，秦一帆都忙得不可開交，就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馬上就要過年了，為了將犯罪率壓到平均值以下，所以這個時候也是警察正忙的時候。雖然他們是刑警，但是也會抽出一些警力協助轄區派出所辦些小案子。點完提交以後，秦一帆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已經快十二個小時沒有見到田筱初了，這對於患有田筱初重度缺乏症的他來說，可是要命的。可就當他喝了一口水，想著一會兒要跟田筱初去哪吃中午飯的時候，褲子口袋，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而這一通電話，帶來的是一個壞消息。

「康局，我要請假。」

風風火火的，秦一帆連門都沒敲，就直接推開了康博書的門。

然後他發現，那個叫麥言的也在。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對於他的突然闖入，康博書有些不悅的皺了下眉頭。

「我家裡……我爸病重了，我得回去。」

說這話的時候，秦一帆緊皺著眉頭，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麥言，然後開口說道。

「這樣啊，這可是大事，那……那你去吧。」

康博書略作思量，而後便給了假。

「謝謝您，康局。」

秦一帆感激的看著康博書，而後又提了一句，「這件事我不想讓阿初知道，所以，您就別告訴他了。」

對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康博書是知情的。

「放心吧，我絕不會說出去的，這種事的確是由你本人來說比較好。」康博書點了點頭。

「阿初，是指田筱初麼？那位法醫？」

等到秦一帆離開，麥言看向康博書，開口問道：「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兩個難道是那種關係？」

雖然這個人是曾日晞介紹給他的，但由於他的長相實在是太像那個人了，所以對於麥言，康博書還是心存有一點點的芥蒂的。

他喝了一口水，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對，不過這也沒什麼，只要不影響工作，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原來如此。」

麥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這個時候，康博書開口叫住了他，「對於那件事情，你有多少把握？他還會是他麼？」

抬手握上門把手，麥言扭頭看著他，開口說道：「你要明白，日晞的大腦已經受到了很嚴重的創傷了，而且造成這創傷的人還是我那令所有人都懼怕的哥哥。而我現在所擁有的技巧，大多數也是由哥哥教授的。我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康博書的心猛地一沉，這個答案是他最不想聽見的。放於桌上的手不由得握緊，他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沒死呢？把握會不會大一點？」

「呵。」

麥言見他如此沉不住氣，而後輕笑了一聲。

「我從來不會思考沒有可能性的事情。」

打開門，他最後開口說道：「就算哥哥沒死，我想你也不會想由他來完成這件事，畢竟，誰知道他會耍什麼花招呢？再見，康局長。」

「是啊，我在說什麼蠢話呢……」

康博書垂下頭，苦笑著。

「老闆，『假面』已經毀掉了。」

一樓衛生間里，秦一帆對著話筒，如此的說道。

「有人起疑麼？」

電話那頭是肖子安沒有經過處理的聲音，「我會把地址發給你，你儘快趕過去。」

「老闆……」

秦一帆猶豫了一下，不確定的說道：「您知道一個叫麥言的人麼？他長得和麥先生很像……」

楚銘燁醒過來的時間果然和麥言先前預測的一點不差，當他醒過來的時候，駱冰正焦急的守在他的身邊。一看醒過來了，駱冰幾乎想也沒想，就撲向了對方。

感受著對方的溫度，楚銘燁艱難的勾了勾嘴角，「這應該是這麼多年，你第一次無條件的抱我……我很開心……」

一聽他這麼說，駱冰鼻子一酸，險些掉了眼淚。

「混蛋……」

「我們得快走，這裡也不安全。扶我起來，我們去徐文青家……」看著駱冰，楚銘燁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