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狂歡，魂飛魄散。

01

「他們剛剛是不是和你說，我和大哥是反動派？」

小黑屋子裡，亮著一盞油燈，阿誠的臉忽明忽暗。

唐顯聲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呵，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藏著掖著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聽人問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阿誠說著，刻意的往燈前挪了挪，唐顯聲這下終於看清楚了，阿誠的臉上一塊青一塊腫，嘴角，還帶著沒有擦幹凈的污漬，分不清是泥還是血。他不由自主的想伸手為他擦擦，卻被阿誠躲開了。

「別這樣，會連累你的。」

唐顯聲伸出去的手猛地一停，尷尬地僵死在兩人之間，但是隨即，唐顯聲眉頭一緊，而後近乎強迫性的為阿誠擦去了那塊既礙眼又觸目驚心的污漬，他看著阿誠，說道：「儘管讓他們去看，我無所謂。」

「……謝謝。」

這應該是這半年以來，阿誠所感受到的少之又少的溫暖了。其實他原本已經習慣冰冷了，只是因為明樓太過溫暖，所以他情不自禁的留戀了，而現在，時候到了，他也該回歸冰冷了。

02

可是那句話真的說的很對。

人一旦見過光明，重歸黑暗，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阿誠重歸了黑暗，在被帶離開明樓身邊的那一天，阿誠有一種預感，他就覺得他或許一生都見不到明樓了。而他，做不到習慣，接受不了。

低著頭，阿誠小聲的嘆了口氣。那一刻，唐顯聲突然想起了那年在法國，那間酒吧里，阿誠曾經也在他的面前嘆氣，那個時候，他嘆的是自己無望的愛情，而現在，唐顯聲想，或許他嘆的是命運的不公吧。

「阿誠，我相信你不會是反動派，所以，告訴我，你到底都經歷了什麼？還有，明樓呢？他在哪兒？」

阿誠渾身一僵，唐顯聲看得很清楚，阿誠的眼眶泛著一層晶瑩，他正在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來。

「作為一個中國人，一個有骨氣有志氣的中國人，你覺得我們這些年都在做什麼？我們努力的活下來，好不容易的活下來，以為等來的是新生，可是……」

緊握起拳頭，阿誠發泄一般地說著，但是再往後的話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他不想否定曾經的自己，否定為之奉獻一切的明樓。

「你問我明樓在哪？呵，呵呵，你覺得他現在還能在哪兒？」阿誠悲哀的看著唐顯聲，抬手蹭了蹭眼睛，「唐顯聲，我啊，其實從很小的時候就有過很多次輕生的念頭，我的養母時時刻刻都恨不得我死，所以我就想，不然就成全了她，也成全了我自己吧，大不了，下輩子投生的時候選的謹慎點，可是我總是死不成。」

唐顯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唐顯聲隱隱有一種感覺，或許明樓已經出事了，而現在，阿誠也已經徹底沒了活下去的動力。他只想死亡降臨。

「那個時候我就想，會不會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出現，將我從這黑暗裡帶出去。我默默地在心底里發誓，如果這個人真的出現了，那麼這一生一世，下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都願意為他奉獻我的一切，哪怕為他去死……」

阿誠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是回想起了以往的種種，他的臉上掛著甜蜜福祉的笑意，即使是這種陰暗潮濕的環境，也沒能掩蓋分毫。

阿誠，那樣耀眼。

「我就這樣等呀等，等呀等，終於等到了明樓。」

這一聲「明樓」出口，阿誠落下了一滴眼淚，眼淚滴在地上，碎成千千萬萬瓣，眨眼消失不見。

「他一次又一次的保護我，可我卻始終都沒能保護他一次，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帶走，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