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實話，樂先生能夠答應和蘇總監合作這件事，其實我挺驚訝的。樂先生雖然做事認真，但其實是一個特別隨性的人，對什麼都淡淡的，不怎麼喜歡和別人爭什麼，這一點從上次的抄襲事件就可以看出來，明明是他被抄襲了作品，可是他卻一點也沒有生氣的苗頭，這要是換別人，早就跟恪易拚命了，可是看樂先生，就好像是沒什麼大不了一樣，彷彿那隻是一件很平常的東西，你喜歡，那就給你好了，只要歌被傳播出去了，是誰唱的，署的誰的名，都無所謂，他是很難被控制或是被他人影響的一個人。說實話，我很難想像像樂先生這樣的人會同意和蘇總監那樣控制欲極強，任何事都要按照他的想法來做的人合作。」陳宇自顧自地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坐在後面，臉色越來越凝重的寧衢。

「你好像很了解他。」終於，寧衢像是從一團巨大的亂麻中費勁地抽出一個線頭一般，吐出這幾個字，面色如常，胸中卻已波濤駭浪，他突然發現，他雖然和樂羊一起長大，但是似乎並沒有真正的去了解過這樣一個人，同時他也羨慕，明明是兩個在現實中從未有過交集的兩個人，對方卻能一眼識破他是怎樣的人，他要什麼和不要什麼，而自己即便人氣爆棚，粉絲過千萬，但是卻從未有對方會懂他的感覺，每個人似乎都在誇他，但似乎也都拒絕接受他的不完美，如履薄冰的相處模式，好像擁有，但是也隨時有可能失去。

「也不是，」陳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這麼感覺的，樂先生以前唱完歌，也會跟我們粉絲互動，甚至直接開yy跟我們聊天，沒什麼計劃性的，就是興起的時候，就會來一次，感覺特別隨性，問他問題，只要不涉及隱私，他也不怎麼避諱。其實在見到樂先生本人之前，我們就知道他臉大，他自己也那這個經常開玩笑。」

「是嗎？」陳宇的話，突然讓寧衢想起自己兒時討厭樂羊的緣由來，他活得太真實，他可以不在乎旁人譏笑他老土，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對一塊慕斯蛋糕的驚詫；他可以不在乎旁人罵他傻帽，牽著樂山的手一條街一條巷的隨處亂走；他還可以輕鬆說出他想說的話，表達自己對他人的關心，為任何他認為對的事情挺身而出。他就像一個勇士，看似柔柔弱弱，卻又無堅不摧，每個人或許能說出一大堆討厭他的理由來，可是每一個人卻又無條件相信他所說的話、他所做的事……可是，寧衢不行，他擔心自己一旦原形畢露就會失去所有，他把所有的關係畫上界限，恪盡職守，從不逾越，可是樂羊卻可以以一種輕鬆的狀態，闖入任何人的世界。

不管是沐青還是吳嫂，無論優點還是缺點，都能愉快的接受他的全部。樂羊活得越真，他就顯得越假。有時候他甚至在想，他當年義無反顧地選擇演員這一職業，是不是多多少少也是想向樂羊證明，就算是虛偽也能活得比他精彩呢？

似乎注意到了寧衢情緒的低落，陳宇立馬道：「其實寧先生的採訪，我也每一個都看過的。」

「哦，那~你感覺怎麼樣？」寧衢眼睛一亮，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看向他。

「很好！」

「就這樣？」

「嗯~怎麼說呢，就是感覺和自己在電視劇里看到的角色設定差不多，和自己想得一樣，很優秀。」

一樣？怎麼能不一樣呢，所有的問題都是自己提前審核和醞釀過得，每一個答案都是按照自己所演的角色設定而精心草擬過，再背下來的。一直以來他以為他只要表現的和實際的自己更加優秀和完美就能贏得友誼和愛，然而事實是他活得越來越累，離真正的自己也越來越遠。

「寧先生，到了，要我送您上去嗎，樂先生這個時間應該還在練舞，我從來沒看過樂先生這麼拚命過。」

寧衢搖了搖頭，兀自進了公司。

陳宇說得沒錯，連寧衢都沒有見過樂羊像現在這樣拚命過的樣子。寧衢上練舞室時，樂羊正在壓腿，似乎壓的時間很長，樂羊整張臉憋得通紅，頭髮和臉上都是汗，就連上衣的體恤都已經是濕噠噠地貼在背上。

「好，現在換腿！」

似乎是因為壓得太久了，換腿的時候，樂羊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仰面跌倒在地板上，咚地一聲發出巨響。

「樂羊！」寧衢驚呼一聲，一個箭步衝上去，把人扶起來。「你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人死了沒，沒死繼續練！」

「蘇眈！他是人，不是機器，你這樣重負荷的訓練會讓他的身體垮掉的。」說著寧衢就要把人橫抱起來，準備往休息室里走。

「寧先生，請你不要把你廉價的同情用在這個時候，樂羊可不像你天生擁有這麼好的外在形象，只需要隨便發幾張照片就能吸粉，他必須靠自己的歌聲和舞蹈來征服大家。這次的專輯對他來說很重要，除了形象外，他不能再留給聽眾任何把柄，否則一切將毀於一旦，他會成為眾矢之的，而那個時候，你還會站出來維護他嗎？你……」蘇眈眯了眯眼，攔住寧衢，嘲諷地看著他。

「蘇總監！」樂羊打斷蘇眈的話，正要掙扎地從寧衢懷裡下來。

「我會！」寧衢緊緊了懷裡的人，斬釘截鐵道。

樂羊明顯一愣，所有的動作停滯下來，等他再反應過來時，寧衢已經抱著他放在長椅上了。

寧衢把事先買的礦泉水擰開，遞給樂羊，難得從裡到外地溫柔，「我知道你不喜歡喝沒有味道的東西，但是你現在水分流失的太多，喝這個最健康。」

「寧衢，」樂羊沒有接，直直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真的不用為當年的事愧疚，也不需要為那件事為我做任何補償的事，我說過，我不恨你。」

「丑羊，你該叫我哥，而不是寧衢，」臭小子，現在連聲哥都不喊了。寧衢僵硬地擺出一副長輩地作態，「還有，我也不是在做補償，我只是在做一個哥哥應該做的事情。」說著正欲像長輩那樣摸他頭，卻被樂羊巧妙地躲過了。

「寧衢，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離開寧家嗎？」

「因為學校……」

樂羊打斷他，「我說過那件事我並不怪你，如果我真的因為那件事，又怎麼會一年後才突然離開呢？」15歲在學校的那場暴力事件確實讓樂羊對寧衢失望過，但也僅僅只是失望罷了，他太了解寧衢，即便他不說什麼，寧衢也會內疚。正因為了解，他才會離開，他不想自己成為他生活里的受害者。

寧衢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因為……」

樂羊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踉蹌了一下，卻沒有讓寧衢扶，走至門口背對著寧衢道：「寧衢，我努力了五年，也掙扎了五年，不要再讓我有幻想了。」就這樣吧，不要再做讓我對你抱有一絲絲希望的事了，讓我安安靜靜地為你做完著最後一件事。

「他就是那個讓你堅持不改變曲風的人。」蘇眈筆直地站著，面無表情，忽地他臉上又閃過一絲譏諷，「我說過，雖然你的嗓音偽裝的很完美，也駕馭地了那種瘋狂和掙扎曲風，但是，」蘇眈頓了一下，篤定道：「它並不適合你，強撐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蘇總監，謝謝你！」樂羊沒有否認，真誠地道謝。蘇眈在音樂方面確實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只需聽一遍，就知道他的嗓音適合和不適合什麼曲風，，可是他今天走到這一步，便不是單純地為了音樂。

「哼，隨便你！」蘇眈扔給他一瓶蘇打水，轉身回了練舞室。樂羊的確是蘇眈做音樂總監以來，遇到嗓音最多變最清透的一個，而且他還很有才華，但是有這些又有什麼用，一個沒有腦子的人，擁有再好的天賦也是白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