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哥你行行好，招貓逗狗的德行收一收，咱們在祥和縣不說四面仇敵也是舉目無親，一事無成再養兩個小玩意兒，讓侯爺知道了，不像話。」

回去的路上，長蟲一邊走一邊勸徐釗道。他深知徐釗的性子，別看是個糙漢，見到小貓小狗就走不動道，摸一摸抱一抱，抬腳就劃拉家裡去了。京城裡與侯府相熟的，但凡要聘貓聘狗，找他一定沒錯。

王府里丫鬟僕役多，他沒地方養，卻跟流浪的貓狗打成了一片，得罪了一幫愛吃狗肉的乞丐。要不是仗著有功夫，不定就被人套了麻袋打了悶棍。

萬沒想到，剛到祥和縣什麼事都沒幹，先買了兩隻除了吃就是睡奶狗回去。

須知，多一張嘴，就多一個搶食的，這可不妙。

小耗子圍著徐釗左轉右轉，想看清徐釗懷裡小狗的模樣，等看清了頗為遺憾的嘟囔道：「這樣小，燉一鍋還不夠我一人……」

徐釗抬腳就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硬是把「吃」字給他憋在了嘴裡。

貓狗祖祖輩輩的跟人接觸，最有靈性。當著它們的面說要吃了他們，不為人子。

三個小子腿腳快，陶酥小跑跟著。她也怕大娘追上要將孩子賣過來，聽她口中所說，就知道那兩孩子也是小號的飯桶。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就當他們拐彎到了十字大街，離著衙門不遠的時候，許大娘從另外一條街上過來，跟他們撞了個對臉。

正好在衙門前不遠的地方，繞也沒地方繞。

見人先露三分笑，許大娘還給幾個人施禮，才道：「民婦給縣城老爺請安。」將徐釗的身份都說了出來，明顯是等著他們過來。就是不知是早就知道還是才知道。

「你認得我？」徐釗一手一隻的抱著小狗，自覺是沒一點官樣子。許大娘真是好眼力，我都這樣了還能認出來。

「縣丞大人威風凜凜氣度不凡，昨日進城時，不少人都瞧見了，民婦剛才聽旁人說了，才認出來，實在是失禮了，還請縣丞大人不要怪罪。」許大娘這會兒說話不僅聲音小了，用詞都文雅了不少，與方才那個破落戶似得大娘，宛若兩人。

徐釗無可無不可的點頭，也不說怪罪，也不說不怪罪。

許大娘身上青灰色的衣衫樣式老舊，洗的發白，遠遠看著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這會兒再看，陶酥見她身段苗條，臉上雖然臟，衣服卻很幹凈。能看清的幾分眉眼間雖然有些滄桑，卻也不過三十歲許。

哪是什麼大娘，叫聲許家娘子還差不多。

「你為何攔住小爺的去路？」徐釗問道。

許大娘又深施一禮，將兩個小孩兒往徐釗面前推，「縣丞大人，民婦夫家姓許，早年經商染病故去了，公婆也早已過世，只留下民婦和兩個孩子，靠民婦賣些針頭線腦勉強過活。如今家徒四壁，米糧斷絕，還請縣丞大人開恩，給我兩個孩子一條活路。」

說的很是可憐，陶酥聽的都有點不忍心。兩個小孩兒一男一女，女孩兒瞧著五六歲，男孩小些只有三四歲般大。這會兒天真無邪的看著人，惹人憐愛。

「不是我做的。」徐釗將頭扭向一邊，梗著脖子道。

「大，大人，您說什麼？」許大娘沒聽明白，臉上凈是惶恐之色。

徐釗還是扭頭不看他們，說道：「小爺可沒偷你家東西讓你家徒四壁，米缸里的米也不是我拿的。」

「……」 許大娘啞在了那裡，唯唯諾諾的小聲道，「民婦不是那個意思。」

陶酥心說，這兩句話讓我們大刀老爺說的，旁人別說接住了，根本想都想不到。

「我看你不實誠。」徐釗梗著脖子，接著道，「小爺來前你能勉勵過活，小爺才來一天你就活不下去要賣兒女，這麼說來，是我妨害的你？」

「這……」許大娘再次哽住了，預備好的一肚子話，一句話都用不上。

聰明啊大刀哥，陶酥詫異的瞟了眼徐釗，這幾句話說的透徹。

徐釗見她不說話了，抬腳就打算繞過母子三人，回縣衙。

只看許大娘賣狗崽兒的本事，和這幾句話的攀談，就知道此女子養活兒女不成問題。當街攔住他們的去路，顯見的是另有所圖。他明日就要上任，還要好好想想從哪裡著手，不欲在不相幹的人身上浪費光陰。

「大人，且慢走。」許大娘側身又擋在了去路，再次施禮說道，「大人慧眼如炬，民婦想欺瞞大人卻是不該。實話講明，夫君之死與王家生藥鋪有幹系，民婦知曉縣丞大人到此，是為高門大戶而來，便心生感激。大人初到想和人生地不熟，請容小婦人盡一盡心力。」

「那又為何要將親生骨肉賣掉當幌子？當人娘親便是你這般嗎？」徐釗冷聲道，他像是真生了氣，目光銳利如刀，看的旁邊的陶酥都心頭一跳。

許大娘也是一驚，沒曾想這年紀不大的小大人，這樣大的官威。

那兩小孩卻不知道害怕，小女孩手叉著腰攘道：「你莫要嚇我娘，娘才不會將馨兒賣掉，要賣也是賣阿丑。」

小男孩阿丑將小短腿倒騰兩下往前走了幾步，攔在母親身前。將兩臂展開，把小肚子一挺，道：「阿丑在此！」

被他娘薅住領子拉回去，朝著屁股就是啪啪的幾巴掌。

許大娘一邊打孩子一邊跟徐釗賠禮。

阿丑也不哭也不害怕，任由娘的巴掌落在屁股蛋子上，兩隻小眼睛只瞅著徐釗，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麼。

「你看我做啥？」徐釗不梗著脖子了，他也在看阿丑。

「阿丑想看！」

「為為何想看？」

「阿丑餓了！」

「餓了為何看我？」

「阿丑想看！」

這孩子莫不是傻的吧？陶酥是沒聽懂這神奇的對話，但她從長蟲恨不得頓足捶胸的反應里，得出了一個結論。

祥和縣新上任的縣丞大人徐釗家裡，又要添丁進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