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民幣上塗寫是犯法的。」

看見這條簡訊，戴樹生停止了咀嚼肉包的動作。

阿輝兩手提滿外賣，路過見了這幕嚷起來：「阿生你發什麼愣，快點吃完送餐！」

他一邊繼續嚼一邊含混應答，同時給陳耀回簡訊。

「對不起，下次不敢了，別告發我。」

晚上洗完澡，躺到床上準備睡覺前，陳耀才開手機。對方的回覆讓他心情複雜，腦子裡自動浮現對方低眉順眼受氣小媳婦的模樣，旋即因自己的想法而更覺心情複雜。

這得怪余莞那丫，讓他見著戴樹生，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受氣小媳婦這形容。

比如有天陳耀去圖書館查資料，中午回去時戴樹生剛好也來送外賣，一手抱著粉色安全帽，一手舉著手機，低頭打電話。大概是顧客投訴，先聽見他弱弱地在解釋和道歉的聲音，才隨著走近而看清他委屈巴巴的有點兒要哭了的表情。

又或者是他在屋裡聽見樓下突突突的電動車聲音戛然而止，等了幾分鐘也沒等到敲門聲。於是跑到窗子那兒看下去，才發現戴樹生坐在馬路對面的道牙上，墊著膝蓋在寫字。他並著腿，只有鞋頭點地，鞋跟抵住後面的道牙——大概這樣的姿勢能讓膝蓋更往上以便寫字。

陳耀覺得他縮成一團的姿勢像是一個小孩子那樣，乖巧而拘謹。嗯，也像是小媳婦。

總之，戴樹生的小媳婦印象在他心裡漸漸穩固，看見對方就想撩一下，看會不會如預料般露出小媳婦樣兒。

這倒是在緊張的考研衝刺期給他添了點樂趣。

十二月初，J大計算機學院拍畢業照了。

「阿耀，你們學院結課真快啊。」

陳耀轉向聲源，差點沒認出前任副部長鍾月瑩來，她今天盤起了總是披著的長髮，淡妝長裙，個兒又高，很有女神范兒，來時讓人群發出的分貝驟然降低了。

「鍾副，啊不是，都卸任了。」他撓撓眉毛，躊躇了會兒也沒想出該怎麼稱呼她好，只好聳聳肩不說了。

「你今天這身打扮挺帥的嘛，又得招不少小姑娘惦記了吧？」說著鍾月瑩上下打量他一番又左右看看那些特地來祝賀陳耀畢業的學妹們，陳耀也跟著瞅瞅身上的襯衫西褲再不動聲色掃了眼學妹們，看見遠處人堆里的余菀頓了下，然後在鍾月瑩之前收回目光和她對視著笑了笑。

「自從你搬出去都很少見到你了，考研準備得怎麼樣？」

他挑下眉，「臨刑前的掙扎。」

鍾月瑩噗嗤笑了，「學霸也這樣說，那別人不就完了嘛。說起來，找工作也不比考研輕鬆多少哪。」

「都不容易。」陳耀隨口接了一句。他考研，是想繼續在專業深造的，家裡也不需要他立即工作補貼家用，沒有經濟負擔。

兩人沒說幾句話，余菀 過來了，她和鍾月瑩也是過照面的，叫聲師姐好就和陳耀抱怨起今天的太陽 也這麼大。

鍾月瑩微微笑著聽了會，沒提合照就走了，只留下兩支長莖向日葵。

她一走，余菀立即丟下話頭，斜了他一眼：「嘖，陳耀你要是公開了還用受這些姑娘糾纏？每次都讓我背鍋。不過，那多讓她們傷心吶，還是蒙在鼓裡留點念想 吧，反正你也單身。」

陳耀也明白她 說的」公開「就是 出櫃。

他以前倒是想過的，可惜出櫃對象都跑了也就作罷了，何必折騰。

余菀這人思維跳躍性很大，轉瞬又換了個話題，「你們怎麼不穿學士服啊？還有你不找個跟拍？」

「等下轉場的時候再換衣服。」

攝影師要開拍了，在叫學生們站好，陳耀丟下她過去了。

余菀逆著太陽光注視不遠處調整隊形的人群，有點兒感慨，陳耀都要畢業了，她雖然大二了卻像是才進來大學。倆人認識一年多，交情倒也蠻深，可能是因為這學校知道他性向的人只有她一個，兩人惺惺相惜吧？

她笑了笑，不再多想。

陳耀長得高站在最後一排外側，正好方便她拍幾張照片。

拍完這場，他們去學校大門口拍穿學士服的集體照。

來看自己認識的前輩的師妹師弟也不少，送花送禮物剖心祝福，合照 拍個不停。余菀是上午沒課，兼之外出覓食，這才來湊熱鬧的。

陳耀這般人物，自然被團團圍住，他只收了幾個要好朋友的東西，而求合照的都拉到一塊兒拍完了事。

反正他向來不走溫和學長路線，專註任性人設一百年。

拍完集體照，剩下就是自己的安排了， 無非就是各種凹造型拍照，全程跟拍攝影。陳耀 沒興趣，收拾好準備回去，一個小時前他點了外賣，也快到了。

還沒動身，就和戴樹生遇上了。人流中HelloKitty的車身和粉色安全帽的辨識度還是比較高的，車後的籃子里只有兩份外賣。

陳耀想叫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他的全名，只好住口揮手。

所幸戴樹生瞧見了停在他們跟前，「那個，有事嗎？」

「你要去送我的外賣對吧？」

他抬手抹了一把脖子的汗，「誒，對啊，剛好送完一輪就剩下你們那邊的了。」

陳耀轉頭對余莞說，「我回去了，考完研再請我喝酒。」

余莞翻眼望天。

旁邊的戴樹生茫然地看著他們倆，糾結該不該直接走的時候，陳耀徑自坐了上來。

「你往前一點，有點擠。」

戴樹生順從地往前挪了才意識到不對勁想開口說點什麼，陳耀卻以領導者發號施令的語氣說：「走吧。」

他向來是做小的聽令而行，身體先於思想而動，電動車突突突發動起來。

留在原地的余莞：「……」

然後她默默拿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