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這船竟自己往中間游去了。」

「是啊，今夜本無風，定是那『河神大人』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請河神大人收下禮物，保我村民永世安生」，立馬就有人接應了，然後所有人都舉起火把低頭朝河裡躬身拜禮。

看準這個時機，阿泠扔了火把鑽入一旁的蘆葦中，一頭扎進那冰冷的河水中。

耳邊那些愚蠢的村民還在祭拜，說明還沒有人注意到他，最好是能游過去把小船拖到一個比較暗的地方，然後帶著小姑娘從河岸的另一邊上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泠覺得的泠水河和平日里有點不一樣，好像變得更深了，而且……他放緩了正在劃行的手腳，果然，有一股力量正拖著他往中間去，像是河水的中間有什麼正在將他往裡面吸！

「糟糕！」那小姑娘的船好像也受到了影響，正亂了方嚮往中間的漩渦轉去。

難道這河裡真的有……？

阿泠顧不了那麼多，奮力往小姑娘那邊游去，想拽回船，即使拽不動船，先拉著小姑娘離開漩渦再說！

就在他要靠近的時候，忽然一陣浪打了過來，河邊接鄰天際的地方一亮竟劃出了一道閃電。

阿泠被嗆了水，腳下一沉，被什麼絆住了正要把他扯下去。

手腳……使不出力……

身體徹底淹入河中，耳邊好似非常嘈雜，有無數個聲音正在他耳邊說這話，好像在吵架，好像在哭泣，還有人在笑……

不行……意識快要模糊了。

他憋不住了，張口往河水裡吐了一口氣，隨著那口泡泡的泄出，他的身體沉得更快，胸腔漲得充滿了鐵鏽的味道，比起被河水吞沒的窒息感，他的身體深處好像有什麼地方更為疼痛。

「……渙！」

一個聲音突然將他喚醒，他一哆嗦，在水中驀地睜開了雙眼，掙扎著繼續往上游，但是他最終還是憋氣太久，昏迷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他感覺到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胳膊，然後他便撞到了一個堅硬卻不失溫度的胸膛，那人在他耳邊似乎正喊著什麼，像是名字，但絕對不是阿泠……

不知過了多久，阿泠只覺得胸膛被用力一壓，他皺著眉咳了咳，吐出好幾口水，勉強扯回了意識。

他剛睜開眼，便對上了一張放蕩不羈的臉，那張臉看著他醒來，扯起了一邊的唇角，「嘿，醒了，我還在想若你還不醒，我就勉為其難用嘴給你換換氣呢。」

阿泠嚇得一下從地上彈坐起來，警惕地看了看眼前的白衣人，然後將視線投向他身後那些狠狠瞪過來的村民們。

「這不是那瞎子的弟弟嗎？他怎麼在這裡！」

「不是她弟弟，聽說是那瞎子六年前在河邊撿回來的。」

「六年前？那不是剛好咱們村裡發生怪事的時候嗎，肯定是這孩子有問題……」

那些人議論紛紛，凈是些不入耳的話，阿泠也不介意，皺眉問道，「小姑娘呢！」

「小姑娘？」方才救他那年輕人咋一看弔兒郎當的，但他一身白衣，將手上的拂塵往胳膊上一甩，雙手交叉抱胸，竟是一身名門道長的衣裝。

他饒有興趣地盯著阿泠，也不顧自己身上濕透透的，道，「你方才差點就死了，竟還想著小姑娘，真是白長了一張正經的臉。」

「你……」阿泠氣得一時接不上話。

這人哪像是什麼道長，說話的語氣和看人的眼神，分明和那些市井無賴無兩樣。

那道長見阿泠氣得滿臉通紅，也不繼續逗他，起身朝那些村民走去，「誰教你們捉人獻祭給『河神』的？」

他語氣冷了下來，和方才那個弔兒郎當的無賴判若兩人，阿泠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那些村民見這人突然出現，不免有些戒備，「你是什麼人！這是我們村裡的事情，你今天救了那姑娘，『河神』肯定發火了，趕緊向『河神』認錯！」

那人一發話，後面的人接二連三呼應。

他救了那姑娘？阿泠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懊惱自己非到沒救到人，還被人救了。

「我？」那道長淡笑一聲，毫不顧忌就報出了自家名號，「洺山葉洺凡。」

「洺山？那個有名的仙道世家？」

「可是不是相傳葉家長子葉洺凡已被逐出山了嗎？聽說是不知道練了什麼邪魔外道的功夫，走火入魔殺了自己的父親！」

「啊？那這人豈不是個連至親都下殺手的魔頭！」

阿泠嘆了一口氣，如果他們說的正是眼前這人，那他還那麼自信地報出自家名號，真是越描越黑。他還以為如果這傢伙是名門世界的道長，說不定會勸勸這村裡人的迷信思想，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因為那些村民都開始轟趕這個葉洺凡了。

葉洺凡也不在乎，好像習慣了一樣，向身後還坐在地上的阿泠伸出手。

阿泠盯了他的手數秒，並沒有搭上去，而是自己站起來了。

這時鹿參從村裡那邊跑過來了，沖著阿泠大叫，「阿泠，阿泠！」

葉洺凡忽地微微一笑，「原來你叫阿泠，不錯。」

阿泠皺起眉，「不許你叫我阿泠。」

葉洺凡哈哈笑道，「好啊，阿泠。」

阿泠恨不得一腳踹過去，但念在這人救了自己，也只好忍下去了。

「阿泠，你沒事吧，你怎麼渾身都濕透了！」鹿參跑了過來。

阿泠擺擺手，道，「我沒事，你怎麼在這？」

「姐姐發現你沒在家，可著急壞了，催著讓我快點出來找你……啊，這位……是？」

鹿參指的是葉洺凡，阿泠撇撇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