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他生的那場病。

如果不是那場病，他和高子鳴不會停下；如果不是那場病，高子鳴不會帶他去市醫院；如果不是那場病，他們的蹤跡不會被發現；如果不是那場病，高子鳴的右腿不會中槍；如果不是那場病，他也不會被裴東抓回去；如果不是那場病，和潤大廈不會發生火災；如果不是那場病，高子鳴不會死。

但現實是，他生的那場病，成為一切悲劇的源頭。

三月的一個雨夜，高子鳴突然從外面回到租房，右腿的血流了一地。

裴瑟嚇得不行，但還是打起精神給他包紮，先把血止住。子彈陷在高子鳴的肉里，疼得不行。裴瑟雙手顫抖，沒能幫上什麼忙。高子鳴咬著毛巾，親自用刀片把子彈給挖出來。

「到底出了什麼事？」裴瑟差點就哭出來。

高子鳴緊咬著牙關，說：「我中了埋伏。」

高子鳴不願意多說。裴瑟也明白，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但他就是恨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看著高子鳴獨自痛苦。

高子鳴痛得徹夜不眠，卻一直一聲不吭，第二天還要強忍著和裴瑟一起轉移。

他們搬到一間地下室，又濕又冷。高子鳴因為感染髮起低燒，裴瑟寸步不離守在旁邊照顧。

病榻上的高子鳴，開始跟裴瑟說起自己的往事。

「我從來沒見過我爸爸，但他一直活在我的生活里。我媽媽太愛他了，處處都是他的影子。那個房子我一回去，就會懷疑，我們一家三口都活得很福祉。但實際上，只剩下我。我媽媽跟我講，是羅松害了我們，他殺了我爸爸，還要殺她。但我知道，媽媽並不是被殺死的，她是自己死在了自己的夢裡。外婆一直想讓我學好，我答應她，說要去考警校，但考了兩年都沒有考上。也許是我真的不適合做好人，我骨子裡就是個壞蛋。我到金峰，其實是想要做好人的，我要拿到羅松的證據，讓他無法翻身，讓他徹徹底底身敗名裂在監獄裡熬到老死。但我還是沒有做到，他太厲害了，我鬥不過他。」

高子鳴說著就哽咽起來。

裴瑟趴在床上，親他的眼睛，吻幹他的淚水。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這輩子，連一件好事都做不到。我答應莉姐要帶你逃走，然後好好生活。但是，裴瑟，我好像，又做不到了……」

「高子鳴。」裴瑟捧起他的臉，淚水不自覺地流，「我愛你。不管你做不做得到，我都愛你。」

高子鳴不再說話，把頭埋進裴瑟的小胸口，貪婪地呼吸著。

裴瑟摸著高子鳴的頭髮，說：「只要我們還活著，總有些事是可以做到的。我雖然年紀小，但我什麼都明白。誰對我好，誰對我壞，我一清二楚。你對我來說，就是好人。再沒有人，比你更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到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我們找一份正經工作，好好生活。有空了，我們就一起出去旅遊。我想去西藏，還有台灣。如果存多了錢，我們還可以出國。我很多地方都沒有去過，我們可以一起去看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