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面不改色，一張一張地翻開被裴瑟攪亂的牌，並在翻開之前念著：「八條、七萬、梅花、白板、東風、發財、九筒、幺雞、紅中……」

裴瑟打斷他：「你不用念了，有點記性的人都記得住，但記住了就有用嗎？賭牌賭的又不是記性！」

林老沒有抬眼，繼續翻他的牌，「蘭花、一筒、六萬……」

「我看你有毛病。」裴瑟無語至極，坐在椅子上，抬頭就看到牆角的監控，不知道裴東會不會那麼無聊來監視他。

等林老翻完了所有的牌，他終於直視裴瑟的眼睛。他臉上的皺紋並不深，但聲音卻非常蒼老：「賭，當然賭的不是記性，是命。」

裴瑟當時對林老的說法嗤之以鼻，但後來回想起才發現若整個人生是一場賭局的話，賭的確確實實是命。無論命好或命不好，都要拼，都要搏，因為一旦回頭一步差錯，滿盤皆輸。

當時的裴瑟對輸贏一點都不在乎，他只想見高子鳴。他擔心高子鳴，掛念高子鳴，想知道他最近好不好，早上有沒有按時吃早飯，晚上是不是還是睡那麼晚。高子鳴回覆他簡訊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他害怕是像莉姐說的那樣，高子鳴會膩，會厭煩，會不要他。

「聽說你最近心不在焉。」裴東坐在辦公桌後面，陰森森地看著裴瑟。

「沒有……」裴瑟否認，卻不知道該編纂一個什麼樣的理由。

這些天警方看的緊，賭場不景氣，裴東並不好過。莉姐借口舊疾複發，蝸居在房間一步不出。

「你怨我？」裴東問。

「我，我沒有……」其實是不敢。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你儘管說。」

裴瑟不敢有意見，於是悶聲不發。

裴東起身，右手拄著拐棍，站到裴瑟的面前，用左手抬起裴瑟的臉，「你最好不要想著逃走，裴瑟。你只能呆在羅文街，你只能呆在和潤。無論是孫紅梅，還是高子鳴，都是和你沒有一點關係的人。只有我！裴瑟，只有我才是你爸爸！除了我，誰還會養你愛你，為你付出？當然，還有你媽咪。但你也別忘了，沒有我，你們誰也活不下去！」

裴東捏得裴瑟的下巴很痛，但裴瑟不敢吭聲。

裴東對他的態度頗滿意，繼續說：「你好好跟著林先生學，只要你乖乖的，我虧待不了你。」

裴瑟知道自己永遠無法理解裴東，所以一點也不打算嚐試去理解。他對於裴東的話，向來沒有辦法放在心上，因為那些話只會讓他痛苦。

那天晚上他偷偷躲在被窩裡給高子鳴發簡訊，高子鳴突然發來一條信息：「孫紅梅在席縣的家裡上吊自殺了。」裴瑟愣了好久，突然明白莉姐這些天痛苦的原因，也突然明白裴東的那一句話——「無論是孫紅梅，還是高子鳴，都是和你沒有一點關係的人。」

人總是很脆弱，害怕分離，害怕死。

「你什麼時候能再出來？」高子鳴發簡訊問。

裴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