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並不知道莉姐和裴東之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莉姐回來後越來越憔悴的臉。他覺得大概是和那個叫孫紅梅的女人有關係，因為裴東說那個女人是他媽媽。可是他和孫紅梅一點都不像，他像莉姐，像極了少年時期的陳森林。

「我發現我們沒怎麼拍過照片。」裴瑟坐在莉姐的床頭，順手將櫃上那個有「全家福」的相框拿著看。照片在一家很普通的照相館的大紅幕布前拍的，裴瑟那時才三歲，莉姐把他抱在懷裡笑得陽光明媚，裴東陰森森地站在一旁扯出很尷尬的笑。這是他們家唯一的一張照片，泛黃、老舊、不真實。

莉姐穿著弔帶裙背對裴瑟抽煙，一聲不吭。裴瑟轉頭去看她，也覺得她凌亂得不成樣子。莉姐原本光滑雪白的背上布滿深深淺淺的傷痕，尤其是頸部的紅印子看著裴瑟都替她疼。她吐著煙，眼神很飄忽，裴瑟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裴瑟把相框放下，爬上床，抱住莉姐，輕聲叫她：「媽咪。」

莉姐把頭埋進裴瑟瘦小的胸膛，一下子淚如泉湧。裴瑟也心裡難受，忍住淚水，他哽咽道：「媽咪……我們，我們可不可以離開這裡？我帶你離開吧……我帶你離開你的地獄……」

莉姐開始哭，一直哭，直到精疲力竭。

裴瑟這是第一次見莉姐這麼哭。在他的印象中，莉姐永遠是和潤的大姐大，除了裴東，所有人都要聽她的。她漂亮、完美、霸道、潑辣，裴瑟以為她會永遠固若金湯堅不可摧。而實際上，她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人。

「我不能走……我不能離開。」莉姐捧住裴瑟的臉，眼角的淚還沒有幹，「我沒有辦法把他一個人丟在地獄裡……」

裴瑟知道莉姐嘴裡的「他」指的就是裴東，他不知道莉姐和裴東的故事，但也懂得莉姐的情深。

莉姐喃喃道：「你走吧……本來，我就不該留你在這裡。小瑟，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

「你以為你丟不下裴東，我就丟得下你？」裴瑟看著莉姐的眼睛，眼神憐惜。她沒辦法再說什麼，因為無論是裴東還是她，亦或者是裴瑟，都早已深陷在局中，難以抽身。

她的聲音無比苦澀：「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和潤大廈倒了，你不要管我，你只要好好保住你自己。本來你就不在這攤渾水裡，你年紀又小，是不會有事的。」

「和潤怎麼會倒？」裴瑟聽出莉姐話里訣別的意思，緊緊握住她的手。

莉姐抬頭看他，問：「你捨不得高子鳴？」

裴瑟猶豫片刻，終是點頭。

「你和高子鳴不會有好結果。」莉姐嘆了一口氣，「他是羅松的人，他還有野心。他跟你好，只是圖你長得漂亮，還有你是裴東的兒子。一旦他爬上去，玩膩了，受傷的還不是你自己！」

「高子鳴不是這樣的人……」裴瑟小聲辯解。

「就算他不是這樣的人，就算他是真的愛你，那又能怎麼樣？別傻了小瑟。高子鳴是走在刀尖上的人，他們那種人為了名利可以出賣一切，更何況是你那微不足道的愛情！我看著羅文街起來，我知道這種地獄一樣的地方滋養著一群什麼樣的人，這裡的人自私貪婪，無惡不作。他們自以為得到了一切，但都不會有好下場。小瑟，你逃走吧，你一個人逃走吧，再也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