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題 我這輩子也不可能是好孩子
小說: 顯性叛逆 作者:沈歌 字數:3818 更新時間:2019-09-21 09:44:55
數學課被罰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我面無表情地伸了個懶腰隨後開始站著打瞌睡。
坐在我身旁的林燃捏了一下我的右手,他指了指自己的桌上的數學書隨後笑了笑,瞧他這副模樣像極了一隻討好主人的小白狗,伸出舌頭舔著我的手背只求我回過頭去揉一揉他的小腦袋。
我眯著眼睛打量了林燃一眼隨後使勁一甩開手,廢話也懶得多說一句,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教室。
「地中海」皺眉大罵,嘴上道著的全是非常難聽的粗口髒話,什麼難聽他就說什麼,他說我是一隻「大水瓜」,是水瓜也是大冬瓜,學著冬瓜皮肉都厚,他們覺得再差勁的孩子也要學會不恥下問,而不是像我這樣自暴自棄。
我不以為然,他們都說人要臉樹要皮,學生們的學習成績就是人的那張臉,學習不好的學生自然就是讓家長們臉上無光,膝下見不得人的孩子就是害得他們丟了那層皮……
我背過身去理都不想理他,真的不是我不尊重老師,在我潛意識裡面,這個老師根本就沒把我當作是他的學生,他怕是早就想勸我退學了,我這種成績如此拖班級後腿,他見了我自然就是怨氣衝天。
這堂課我是聽不下去的了,聽了也白聽,既然學不會那我還不如去外頭轉一轉,說起林燃這個小子吧,我還真的是越看看就越是惱火。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裡,原本我的生活就已經夠糟糕的了,可他偏偏還是要一腳踩進來,居然還妄想要改變我的想法,希望我可以變成像他一樣的「學習機器」。
簡直就是開玩笑好嗎?
他成績好不好關我屁事啊,為啥子老子就是要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啊,判斷一個孩子的好壞就非得用學習成績去判斷嗎?
那行,老子就做一個壞孩子。
我陳宸,這輩子都不可能是一個好孩子。
我倒是不害怕會見家長,反正親爹不在,親娘不管,老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去到哪裡都沒人疼的野仔,我怕啥啊,他敢一個電話打過去我家也見不得會有人來學校接我回去。
自從他們離婚以後我媽就已經沒有怎麼管過我了,除了打罵還是打罵,在她眼裡我不過就是一個用作發泄的人肉沙包,我這張與父親過份相似的臉上寫著與同齡人不一樣的冷漠,對於我來說肉體上的疼痛早已經是麻木了的,舊傷未好新傷又再添。
屬於家庭的溫暖我是不敢再奢求了,這玩意老子才不稀罕,我就是不稀罕!
走廊兩道是朗朗不絕的讀書聲,這一切和睦的相融都與我沒有關係。
我捲起了褲腿跨著步子走向了垃圾場的盡頭,我一直都覺得只有垃圾場盡頭的那一片野草閑花與我命運最是相似。
欣欣向榮的綠草為何能會被稱作野草?
那還不是因為它們的生命力足夠頑強,燒不盡踩不死,別人越是想弄死我,我就會變得越是強大。
大部分學校都是墓地改建的,我們的學校的也不例外,我知道一個關於我們學校的秘密。
我逃課從來不翻牆,我喜歡竄狗洞,剛好垃圾場有一個,這正是我去那的原因。那奇怪的狗洞隱匿得也夠深的,不過,照我看來啊,目前也只有我一個人發現了這裡。
於是乎,這裡就成了我一個人的快樂基地,我喜歡越過去對面的世界,每一回都會有新的驚喜,當他們在教室裡頭機械般地讀書的時候,我就該跑去外頭冒險去了。
我捂住了鼻子,只因垃圾的酸臭味實在難忍。
翻過了這一面破舊不堪的牆之後,我拍了拍自己弄髒了的褲腿隨後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垃圾場背後的那一面牆是另一個未知的世界,我一直渴望著那裡,我也曾到過那裡。
我發瘋了地往前跑去,生怕被人拽住我的影子。
此時的我頭上冒著細細的熱汗,雙腿也因發力過份有些顫抖,我知道此時的自己回過頭便能看見身後那一個巨大的囚籠,籠內有無數的幼獸在烈焰驕陽下尖叫著、掙扎著、撕破血肉地奮力抗爭著。
唯獨是那一群被人餵養得乖巧聽話的「乳豬」,他們安靜地躺在了爐子里,任由自己被火辣辣的太陽烤了個半熟。
「乳豬」啃食著樹上幹枯的柴枝變作是自己的夢想,豬媽媽和豬爸爸們掏空了身上的心肝脾胃換作了學費。
他們把一生的希翼都寄託在了那群小豬的身上,這一群豬都有著一個共同的夢想,渴望著自己的小豬可以撕開身上的皮膚,割下原始的血肉,成為一個「被萬豬崇拜的人」。
幼年豬崽迷茫的眼神裡面寫著疑惑和複雜的算術題,他們有的像我一樣嚮往著窗外的世界,有的直直盯著黑板發獃,有的人看著旁邊可愛的小姑娘入了神。
千千萬萬頭豬崽裡頭,大部分還是得「順其自然」地送上屠宰場上的,該是什麼年紀就該做什麼事情。
豬的一生要麼成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餚」,要麼開皮破肚換上人類的那一身虛偽的皮去學著做一個「平庸的人」。
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極少豬崽可以跳過命運的約束,最終圓了自己的夢想。
興許真會有幾隻聰明的小豬,他們擺脫掉自己是「一頭豬」的宿命,最終逃離這裡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
豬崽變作成人這叫逆襲,也被稱作是奇蹟。
有的豬一輩子都只能是豬,他們逃不出鐵索囚籠,再是不甘也走不出去。
在囚籠中成長的野獸終有一天意志消沉,尖爪褪落成了肉蹄,逃不出籠子的猛獸,它還不如一隻乖巧的乳豬。
……
我面無表情地回頭望了身後的竹林一眼,竹林對牆之外的世界便是我的學校,竹林幽幽我聽見了學生活動在操場的歡聲笑語。
我估摸了一下時間,現在大概是下午三點左右。
使勁地揉了揉腦袋,我依稀記得黑板上,學習委員他用了粉筆標記了今天的課程,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就是今天下午會有一堂體育課。
炎熱的白天若是遇到了要上體育課,身體柔弱的人怕是會中暑的,隨意做個熱身運動都要出一身熱汗,腦子昏昏沉沉的,一身都是酸臭。
近四十度的高溫天氣最適合游泳了,這裡雖然沒有高端的游泳池,但是隱藏在小村子裡頭的小河總是少不了的。
我穿過竹林深處來到了盡頭的運河邊。
眸底見是一片清澈,那我自然就是歡喜的,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之後我解開了校服上衣和褲子,把衣褲堆在了草堆旁邊之後我便跳了下河。
運河不深,淺水不過到我的胸口,我可以悄悄地把腦袋潛入水底,讓自己整個身體與清涼的河水來一場親密接觸。
三秒過後,我猛地彈起身再度呼吸一口大自然的氣息,只覺得再貪婪水間清涼,閉氣再過數秒怕是就要被河水給整個淹沒了,如果再不起來,估計這氣都得斷了。
畢竟,我們這裡有句話是怎麼說的——
「被淹死的,大部分都是會游泳的,高估了自己,少估了淺水的河。」
關於淺水和游泳,每一年夏天放暑假的時候學校都會開安全講座,可是他們講再多也沒有用,還不如一條血淚的教訓。
這條河裡,每年都會有很多沒人看管的小孩子被淹死,我在水裡遊了十幾分鐘之後,頓然一陣陰風襲來,我立馬就覺得渾身發寒。
好似耳邊有孩童的歌聲遙遙而來,我當即就打了個寒顫,而後又噴嚏連連,這涼意逼人,我只能是立馬朝著岸邊游去,總感覺後頭有人迎著水追趕而來。
我來不及回頭只顧著往前游,似乎後頭真有被淹死成陰靈的水猴子想把我拖入水底,做他的替死鬼一般。
水猴子是水鬼的別稱,傳說在古老的村子裡曾經有一條的清涼透徹的黑水河,黑水河非水流混濁,相反那裡的水倒是過份清澈,只因為水太深因而見不得河底究竟有何物。
一到了夏天便有很多孩子會奔向河裡去游泳。
那群孩子都熟悉水性,偶爾會捕魚餵食,孩子們經常相約在一起到河裡游水。
繼續說回這條黑水河吧,也許很多年以前那裡並不能叫黑水河,至於後來為什麼改了名字,那就得問後來的老祖宗了。
興許他們是想警惕一些什麼事情,興許他們是想告知後人一些什麼事情,畢竟黑水河始終是一個很久遠的傳說,我在山村裡頭待過一些時日,但我始終是無緣見過那會吃人的水猴子。
然而——
當時被淹死的大部分都是會游泳的孩子,約莫是十歲出頭的模樣,他的肚皮似乎因為喝水喝得鼓鼓的,屍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變了顏色了,皮膚甚至也有些泛白的潰爛。
有些孩子的眼睛依舊是睜得大大的,就好像臨死之前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般,滿臉的慌亂、恐懼瞬間襲來,大人見了也覺得渾身發寒顫抖。
村裡面的老人家就說,這是遇到「水猴子」了,水猴子經常都需要找替身,他們啊是需要找到替身才能去投胎的,水猴子之所以會被人稱作是「水猴子」聽說那是因為他們長得太像一隻猴子的緣故。
有人說自己見過那「水猴子」,像猴子一般的臉兒,臉上有很多黑色的毛髮,眼睛如銅鈴般大小,他們在水底活躍自如,高有兩米身形矯健,見不著他們模樣時倒是會以為是有大魚翻越河水,料不得正在游泳的孩子被它的尾巴拖下了水,方知是有水猴子尋找替身。
那時候可不像現在啊,那時候的孩子都是放養,因為孩子太多,自然就不貴氣了。
那一輩人越是窮,他們生的孩子就越多,心裡面倒是有個念想,想著這一窩孩子裡頭能有一個有出息的,到時候就能改變家族的貧窮命運。
現在這一代人的孩子講求優生優育,獨生子女是越來越多了,孩子如同是父母掌心的珍寶,然而,像我父母輩的年代裡他們都是最少有七個兄弟姐妹的,家中的孩子就如同是放養的牲畜。
養牲畜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自然就是為了換錢的,養牲畜倒也不需要什麼投資,那一代人沒有零食也沒有玩具,只圖個三餐溫飽,沒有大病大痛。
那個時候,父母親出門農作,十歲的娃兒便要幫忙照看家中的弟弟妹妹,孩子始終還是孩子,他們不可能像成年人一樣成熟穩重,孩子們自然是嚮往外面的世界以及一切稀奇古怪的事物,恰巧遇到炎炎夏日,熱浪佔據整片天,自然就有了約伴下水游泳的決定。
我又打了一個噴嚏,涼水透心是寒意,我上了岸之後立馬躲到了草叢邊,而後穿上了底褲,濕答答的身體緊密貼合著棉布的褲子只覺得下身濕了個一塌糊塗。
但我實在是顧不上那麼多了,不穿衣服又會感冒,但是身上的水跡太多直接把衣服套了上去一個不小心受涼了怕也是會感冒的。
這般一想,那還真的是橫豎都不行,怎麼做都不對勁。
我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此刻真是惱火,想著吧,要不直接風幹算了,風吹臀股涼,一般來說,那得等到身體幹了,之後再套上衣服才能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