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回旮旯村
小說: 改造 作者:霄河是剑 字數:3884 更新時間:2019-09-21 09:12:53
幾個月後翁爾沛遇到了王順,王順真考上了大學,他終於追隨著他二郎哥的步伐來了,可惜他二郎哥卻回村去了。王順看到翁爾沛就怯了,他甚至不敢認,他以為看到了某個明星,他認識的明星不多,能讓他叫出口的更少,直到翁爾沛開口喊了聲順娃他才反應過來。
兩人稍微寒暄了幾句後翁爾沛終於入忍不住問起了那個人:「你二郎哥在家做什麼?」
順娃一聽就紅了眼,那神情看的翁爾沛心裡一咯噔,他強忍著淚吱唔了好久才說:「二郎哥,瞎了。」
晴天一霹靂,翁爾沛以為自己聽錯了,將順娃使勁一提喝問:「你說什麼?」聲線不自覺的微微一抖。
「你不是二郎哥的朋友嗎,你怎麼不知道。二郎哥每次回村都說你如何如何,我以為你們關係很好,怎麼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我還說你好什麼呢,二郎哥瞎了你就丟掉他了,但二郎哥不許我說你壞話。」順娃的眼淚終於下來了,之後指著翁爾沛痛罵了一番,他心裡難過。為什麼所有的不幸都落到了二郎哥身上,為什麼二郎哥的命就這麼苦,為什麼翁爾沛不好好照顧他,他甚至有一種所託非人的感覺。二郎哥把翁爾沛說的那麼好,他真以為那個大少爺改變了,每次二郎哥說到翁爾沛的時候嘴角總是不自覺的揚起。
自從那年翁爾沛問順娃「你喜歡他嗎?你愛他嗎」後他回去很認真的思考了,經過長時間的苦思冥想他覺得他對二郎哥只是崇拜,是喜歡卻不是那種喜歡。他只是把二郎哥當成一個奮鬥的目標,想著如何追上去,想著如何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後來他從二郎哥的言語里看到了當年翁爾沛問他的話,二郎哥喜歡翁爾沛。可是二郎哥卻獨自回村了,沒多久就瞎了。他不明白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在一起,難道翁爾沛嫌二郎哥瞎了所以不要他了?這個想法讓順娃很不舒服曾一度的痛恨翁爾沛的薄情寡義,可是二郎哥說翁爾沛不知道此事。順娃又不明白了,也許這就是愛吧,多年後順娃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他才明白「愛」是什麼。
順娃罵了些什麼翁爾沛沒有聽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家的,整個人跟遊魂一樣,黑仔叼著玩具老鼠,黑溜溜的眼睛很閃亮。
曾經翁爾沛說:「柳二郎,你的眼睛真好看,跟你的人一樣黑不溜秋的。」
當時柳澤沒理他,現在他的眼睛還會發光嗎?
柳澤並不是一下子就瞎了的,一年多前他就感覺眼睛不對了,瞞著翁爾沛看了很多醫生都沒有任何起色,也曾假裝出差去做過手術,好了幾個月後又複發了而且越來越嚴重,即使戴了眼鏡看東西都帶著重影。
翁爾沛第一次見柳澤戴眼鏡,而且還是那種笨重的大框眼鏡,這讓他很不爽,因為不能很好的看到對方的眼睛,他不滿的說:「你什麼時候近視的?多少度?你這眼鏡真難看,回頭我給你重新配一副。」
剛戴眼鏡的柳澤也很不適應鼻子上架個東西,但依然裝作沒事樣:「這挺好的呀,看書看多了就會這樣啊,有什麼好奇怪的。」
「白長了對漂亮眼睛。」翁爾沛伸手摘下他的眼鏡,看著他黑亮的眼睛,裡面倒映著自己就像面鏡子。
柳澤笑笑把眼鏡拿回來重新戴上:「男人不應該注重外表。」
「你已經沒有外表了,只有眼睛還能看,現在還戴著這副難看的眼鏡就跟土包子一樣。」翁爾沛為失去抬頭就能看到他眼睛而怨氣滿天,以後也不可能為了看眼睛而去摘他眼鏡啊,做不到。
原來那個時候柳澤的眼睛就出現問題了,想起他那厚重的眼鏡,想起他好幾次險些摔倒的畫面,翁爾沛突然之間痛恨起自己,怪自己的粗心大意,怪自己的意氣用事,如果當初第一時間就追回旮旯村,也許柳澤的眼睛還有救。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如果今天沒有遇見順娃自己是不是還要意氣用事到底,自己到底會到何時才會去找他?想起柳澤孤零零的坐在低矮黑暗的老房子里,心就糾到發痛,該死的柳二郎為什麼這麼不信任他,為什麼不告訴他!
翁爾沛坐在黑暗的房間里,窗簾被拉的嚴嚴實實,關上門一點聲音都沒有,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但逐漸適應光線後又覺得不那麼黑了。可是柳澤呢,他的世界沒有白天,只有無盡的黑暗,他那雙眼睛還會發光嗎?是否因為疾病而變形?
現在的柳澤說不上完全適應,但能怎樣呢,難道哭泣會讓眼睛好起來重見光明?想起完全失明的那天,他正在房間里,外面的陽光很刺眼他受不了,他就呆在房間里也不能看書看電視,這樣會加快失明的節奏。
當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治不好的時候他反而很平靜,就像當年知道父母雙雙過世那樣的平靜,也許極度悲痛就是平靜吧。為了不讓翁爾沛起疑他總是找很多借口避開與他獨處,要麼加班要麼出差,等再也拖不下去的時候他就做好退場的準備。這個城市始終不是他的,他始終是要回旮旯村的。那裡有許多留守兒童和孤寡老人,連王霸子都出去掙老婆本了,柳妞兒最終也跟著他去了。現在他柳澤也做了一個留守人士,可能一輩子這麼孤寡下去了。
「二郎哥?二郎哥你家電燈壞了嗎,怎麼不開?」順娃剛從鎮上的學校回來就跑來了,自從柳澤回村後他只要一放假就跑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有小媳婦等他呢。
柳澤聞言一驚,轉頭往窗戶那邊看去,天黑了嗎?還是自己瞎了?他暗地裡哆嗦了起來,手指扣進木床留下痕跡,他努力鎮定下來控制自己發抖的聲音:「順娃啊,幫二郎哥開燈吧。」
順娃已經按開電燈一會了,他在靜靜的看柳澤的反應,現在聽了他這話眼淚瞬間涌了出來,他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聲線,努力了幾回張口還是暴露了:「二郎哥......」
柳澤說不出話,雖然做好了準備可是真的面臨的時候又是一回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的世界只剩下黑色了,說他不害怕是假的,他該怎麼辦?
順娃已經撲過去抱住了他,胡亂的擦著柳澤無聲落下的淚,慌亂的說著:「二郎哥,不怕,沒事的,以後我陪著你,我不讀書了,我也不考大學了,你想去哪我都陪著你。」
柳澤將他推開怒道:「胡說什麼,你敢不去讀書,你敢不考大學,以後就再也別叫我二郎哥了!」
「二郎哥,我去上學了誰來照顧你啊!」順娃泣不成聲。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我自己能活的好好的。」柳澤心裡完全沒底,但也不能拖了一個孩子的前程,這也是當初他執意回村的緣故。如果他還在城裡,翁爾沛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醫治他,他不願意看到翁爾沛為自己焦心,而且他們再走下去就是一條不歸路,他不能因為自己毀了對方。
「可是......」
「沒有可是,你要是再這樣現在就可以出去了!」柳澤態度很堅硬,甚至在發抖。
順娃以為是被自己氣的,其實他是怕的,如果生來他就是瞎子他無怨言,可是當了二十多年明眼人後再變瞎子任誰都接受不住。他安慰自己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就好像突然失去父母感覺失去了全世界,現在失去了眼睛,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最近村裡好像有大動靜,他一個瞎子也出不了遠門,只有誰路過他家門的時候他才喊住人打聽一兩句,只知道村裡來了大人物說要改動村子。大家都齊哄哄的去小小的村委會打聽消息,可是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辭各不一,柳澤也沒問出有用的東西。
今日又有人來到柳澤的老房子前,聽腳步好像是特意來的,柳澤摸著黑從昏暗的老房子里出來,對著一個大概方向問:「誰來了?」
對方沒有回應。
柳澤又轉動一個方向:「李嬸是你嗎?」
翁爾沛就這麼靜靜的站在他面前不過三米的距離,他大氣都不敢喘,看著柳澤從裡面出來,他鼻頭猛然一酸差點哭出來,緊緊的用手捂住嘴。他想伸手碰他,可手到了一半又膽怯的縮回來了。
翁爾沛簡直不敢相信,才短短幾個月柳澤就瘦成這樣了,衣服像懸空掛在他身上一樣,風一吹他就灰飛煙滅的樣子。曾經會在夜裡發光的眼睛此刻毫無焦距,因為他不說話他慌亂的用手探觸著四周,想摸到什麼東西,他是那樣的慌亂那樣的不安。
柳澤見對方半天沒動靜以為是村裡的小孩又找他鬧事了,很生氣:「出來,別裝神弄鬼的。不好好上學盡來捉弄我!」
「小呀麼小二郎背著那書包上學堂......」
柳澤渾身一僵復又恢復常態:「你怎麼來了?」卻不自覺的帶了顫音。
「當年我說過要改變旮旯村,要讓旮旯村富起來,這次我帶了很多專家來實地考察,到山林里看看能種些什麼,給予技術性的指導。我爸也支持我這麼做,正好公司里有這麼個項目我就攬過來了,所有的資金都已經到位了,只等專家考察完,該挖的挖,該買的買,該造的一樣都不落下。第一個就是建國小,你說好不好。」翁爾沛盡量用拉家常的口氣說話,同時一直盯著柳澤的眼睛,他的眼睛還是那麼亮,可是世界已經黑暗了。
柳澤沒有說話,他知道翁爾沛這麼做都是為了自己,可是他一個瞎子能幫他什麼?他退回了屋裡,屋裡昏暗,他已經不需要點燈了但他還是摸索著開了燈。
翁爾沛沒有進屋,他跑到山上痛喊了一通,聲音在山谷里回蕩被風刮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接下來的日子翁爾沛很忙,他忙著改造旮旯村,公路國小一樣都不能落,他沒有多餘的時間陪柳澤。柳澤不需要人陪,他要的是尊嚴而不是同情,所以一切都跟以前那樣,誰也沒提瞎了的事情。
白日翁爾沛在工地上監督親力親為滿身泥土毫不在乎,晚上回來的時候他總是大老遠的吆喝一聲:「二郎,我回來了!」
柳澤就從裡面摸索出來,懷裡抱著黑仔:「別嚷嚷,做飯去。」
「好咧。」然後跟老鄉下漢子一樣一頭鑽進了廚房。他的廚藝真不好,剛開始連灶台都生不起被柳澤取笑了好幾次,才終於灰頭土臉的在柳澤的指導下生了火做了飯。飯是半生不熟的,菜是綠了吧唧的,兩人吃著這樣的飯卻不約而同的笑了。
夜間他們依舊躺在那張幾乎一搖就塌的老木床上,從規規矩矩到動手動腳。
黑仔終於學會了抓老鼠,它終於知道老鼠是可以吃的,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看見老鼠反而逃跑了的慫樣。
經過頭幾年的摸爬滾打現在終於步入正軌了。公路一直修到村口。學校在第一年就迎來了第一批學生又誠招了幾名優質教師。山上種滿了果樹,頭年沒賺到什麼但也沒虧,第二年村民就嘗到了甜頭,滿臉的樂呵。
翁爾沛在村裡一呆就是好幾年,跟村民混成了一處,他成了旮旯村的大善人大恩人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為了更好的改善村民的生活條件,時常跟新村長王霸子討論,時而意見不合起衝突甚至動起手來,打完了兩人又勾肩搭背的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