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年壬辰月乙酉日。

早上天還沒亮羅老太就把喬子夕給叫了起來，因為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要做的東西很多，羅老太自己一大早就喝了一大碗補藥希望今天能堅持到底，畢竟一把老骨頭了。

喬子夕有些不情願的被叫起來，揉著眼睛：「奶奶，太早了吧。」雖然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但還是架不住困意。

羅老太道：「不早了，佛爺他們八點就出發，吉時在九點一刻，還要很多東西要做的呢，時間非常緊湊，快起來，還要上妝呢。」

喬子夕有些哭笑不得：「奶奶，我一個大男人上什麼妝啊，等時間到的時候我換上衣服就好啦，我七點起都綽綽有餘，您別擔心了。」

羅老太很不滿，敲了他頭一下：「七點？你七點起能做什麼，到時手忙腳亂的，我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你也不許砸我招牌，趕快的，鬼鬼都比你厲害。」

「鬼鬼？他醒了？小孩子不可以睡那麼少，他本來就小，要多睡才能長大。」喬子夕嘟嚷道，其實也是為自己爭取睡眠時間，還有一點他有點緊張有點退怯，想著能拖一拖也是好的。

「哎呦，他有的是時間睡，他心裡惦記著要當童子，雞一打鳴就醒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快起來，別被一個小孩子瞧扁了去。」羅老太毫不客氣的掀被子。

喬子夕也只好起來了，很快門外進來了很多女僕，手裡都捧著東西，上面有一些洗潔用品。管家招呼著兩個僕人把浴桶搬了進來，後面一溜煙的跟著提著水的僕人，浴桶里很快注滿了水，煙霧繚繞。女僕把手裡捧著的東西都倒進了浴桶里，浴桶里就鋪滿了玫瑰花瓣，然後又被倒入一小瓶香精。

喬子夕梗了梗脖子，這不是女人才這樣的嗎，他一個大男人也要玫瑰沐浴？

「你們把玫瑰都弄出去，我不需要。」說著自己撩起袖子就去撈花瓣。

「誰說不要的，你平時不要我不管，但今天你就得聽我的，不然你別叫我奶奶了。」羅老太喝止，又看了眼浴桶對下人道，「再多放些，這些哪夠啊，起碼要鋪滿，一點縫隙都不許有。」

然後更多的花瓣被灑入浴桶里，等羅老太滿意了才都退了出去，羅老太看著喬子夕道：「快洗呀，愣著幹什麼？」

「奶奶，您先出去。」

「我出去做什麼，我得幫著你洗，這是規矩之一。」

「可我是男的，您之前幫的都是姑娘。」

「男的怎麼了，哎呦，我說小惜呀，奶奶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沒見過的。你還怕奶奶把你看去了幾斤肉？快脫吧，彆扭扭捏捏的跟個大姑娘似的。我跟你說，我做過媒的那些姑娘，都聽話的很，我叫她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奶奶這輩子估計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給兩個男人做媒了，說出去都沒人信，真的。哎，你倒是脫啊。」

所以喬子夕很無奈的脫了衣服，留下大褲衩，正要進浴桶里，羅老太又發話了：「把那個也脫了啊，穿著怎麼洗。哎呦，沒想到我們小惜脫了衣服身材這麼好，這小腰細的都快比上大姑娘了。哎呦，這大長腿真有型，哎，你一個大男人臉紅什麼呀，真是臉皮薄。好啦，奶奶不說你了。」

喬子夕是脫掉了大褲衩，但是在水裡脫的，所以羅老太沒看到他那緊實的挺翹的白花花的屁屁。他還是在除張啟山外第二個人面前脫光呢，能不尷尬嗎，再加上羅老太那嘖嘖的讚美那赤果果的眼神，雖然知道她是以一個長輩的眼光去看去讚美的，但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羅老太畢竟年紀大了，所以只是坐在一邊看著喬子夕洗，然後又開始絮絮叨叨的了。老人家就愛絮叨，你不跟她絮叨她就認為你不喜歡她了，然後會耍脾氣讓你哭笑不得。

「小惜呀，你皮膚挺好的呀，真滑。」

「奶奶，那是打了皂角的緣故，我都這把年紀了哪還有好皮膚呀。」

「誰說的，我平日里看你就知道，你真以為奶奶老眼昏花呀。你雖然年紀大了點，但看起來年輕，互補了，沒關係，那張啟山不見得比你好。」

喬子夕聽她提起張啟山，不禁想他這個時候在幹什麼，是不是也跟他一樣被迫著起來洗玫瑰浴。他那一身肌肉線條流暢，結實緊繃而且很有咬勁，手臂上的肱二頭肌強壯但不糾結，雙臂孔武有力，腹部的八塊肌肉就像巧克力一樣整齊均勻，腰身緊窄，人魚線明顯。

「小惜，水太燙了嗎，你臉怎麼這麼紅？」

喬子夕忙回過神來，用水撲了撲臉道：「還，還行，您給我加點涼的吧。」

羅老太給加了一瓢冷水，又道：「其實熱點好，看把皮膚蒸的多好看，粉粉的嫩嫩的，真是標準的新嫁娘。」

「奶奶，我是新郎官。」喬子夕再次提醒，這是有很大區別的。

「知道，知道啦，是出嫁的新郎官。」羅老太笑的合不攏嘴，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男人洗澡沒女人那麼麻煩，所以儘管也感覺花了很長時間洗了，甚至都快搓掉一層皮了，時間還是十分寬裕。

「奶奶，我要起來了，你迴避一下行嗎？」喬子夕又為難起來，這老太太哪都好，就是太直接了。

「哎呦喂，我說小惜，你怕什麼，老太太看一眼還能真掉幾斤肉啊，快點起來，水都涼了。」

喬子夕一咬牙便起來了，身上還貼著幾片花瓣，全身濕漉漉的，頭髮還在滴水，那畫面，用羅老太的話說恨不得找個畫家給畫下來。

喬子夕盡量當做沒有看到羅老太比十八少女還花痴的眼神，拿過浴巾就開始擦拭起來，等他彎腰擦拭腿和腳的時候，後邊翹起的屁股上就被拍了一巴掌，他連忙站直了身體用毛巾捂住光滑的屁股，耳朵紅了起來：「奶奶！」

「哎呦，手感不錯嘛，怪不得張啟山這麼喜歡，多好的屁股，要是女人肯定好生養。」羅老太一本正經的讚賞道。

喬子夕一聽他這話耳朵更紅了，但還有一些別的情緒：「張啟山會娶女人給他生孩子嗎？他一定很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吧。」

羅老太這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刺痛了眼前的男人，便寬解道：「他既然娶你怎麼還會娶女人，你都說了他這十年都沒找過別人，就這點奶奶跟你保證，他是真心跟你結婚的。」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答應。」

「那你還糾結什麼呢，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會想反悔吧？」

喬子夕搖搖頭，他不是要反悔，只是有點擔心。

「這麼信不過自己？要不奶奶幫你逃走，再逃個十年，到時候看他還等不等你。」

喬子夕知道羅老太在開玩笑，十年，已經逃過一個十年了，再一個十年誰也耗不起，只是一時那種負面情緒湧上來在最親的羅老太面前沒控制住。羅老太對他來說就是娘家人，所以容易把脆弱的一面展現出來。他用力地搖了搖頭，頭髮上的水珠就肆意的飛濺開來，也把這種幾乎不會發生的消極念頭給甩的無影無蹤。

「小惜，快來穿喜服，這喜服根據你的身形改過了。我說小惜你太瘦了，以後要好好養回來，男人就該有點體重，這樣才能霸得住場子，不然風一吹就倒誰還會聽你的啊。」羅老太又開始絮叨了。

喬子夕蠻喜歡聽她絮叨的，感覺很親切，他走過去抱住羅老太，眼中水潤，也許被熱水蒸的緣故，看起來溫柔極了：「奶奶，謝謝你。」

「哎呦，我第一次給大孫子辦嫁妝呢，我第一次送我大孫子出嫁，我還真有點捨不得。」羅老太也抱著他，仰起頭慈愛的看著喬子夕，這大孫子比所有的親孫子都好，是真捨不得呀。

兩人擁抱了一會，羅老太就開始催喬子夕去穿喜服。喜服是城裡最好的裁縫店裡定製的，選料自然也都是最上好的絲綢錦緞。裡面是一件紅色的長褂，沒有任何紋飾，上身又套了一件黑色的短衫，用同色系綉成的祥雲盤龍威武大氣，又溫和如玉，盤扣也處理的十分精細，祥雲盤扣。喜服樣式很簡潔只體現「大氣」二字，高貴而不庸俗，腰部又特意做了收腰效果，把喬子夕身體的優勢全展示了出來。

羅老太看著面前的佳人很是滿意，讓喬子夕轉了好幾個圈，嘴裡不停的誇好看好看。

穿好後羅老太又請自家媳婦給他上妝，那媳婦也直誇喬子夕皮膚好。

喬子夕不是女人，就很簡單的擦上雪花膏打上最好的粉底，原本還要給他打上胭脂但被拒絕了，他長這麼大沒化過妝，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就擦雪花膏打粉底都已經讓他感覺自己特像個女人了，所以還要給他擦胭脂，把臉蛋塗成猴子屁股，他打死也不願意。所以在他一再堅持下就沒用，最後就是紅唇，那鮮紅的唇膏又把喬子夕嚇退了，也不肯用。

今天的喬子夕感覺自己就像個小丑，讓他們折騰來折騰去，還不能抱怨要一一接受，簡直苦的沒地訴了，想著這罪要從張啟山身上討回來。

等他準備妥當，一個小身子就撲了進來，那小鬼頭一爬上喬子夕的身上就要親臉蛋，羅家的媳婦趕緊阻止道：「不能親，剛上的妝，要親壞嘍。」

鬼鬼很不高興，嘟著嘴。

喬子夕在他軟軟的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道：「沒關係，爸爸親你也一樣的。」

鬼鬼這才高興起來：「爸爸真漂亮，爸爸要做新娘子了，真好。鬼鬼以後也要跟爸爸一樣，做個漂亮的新娘子。」

喬子夕尷尬的說不出話來，這可是失敗的教育呀，以後得讓鬼鬼樹立正確的意識才行，不能誤導了。

「先生，我都快認不出你了。」小煙驚詫的從門口進來，那雙眼珠子滴溜溜的圍著喬子夕轉，有驚喜有羨慕。

「胡說，我還不是原來的樣子。」嘴裡雖然這麼說著，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高興的，不知那人看見會怎麼想，不禁期待起來。

羅府上下都忙開了，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各個都喜氣洋洋比自己家辦喜事都熱鬧。

說好的八點鐘來迎人，可那猴急的張大佛爺一大早起來就坐不住了，張羅著張副官出發，怎麼也拽不住。

「佛爺，你這樣會被人笑的。」張副官苦口婆心，「去早了人家也不會讓我們進去。」

張大佛爺走來走去跟個毛頭小子一樣：「憑什麼不讓我進去，我接我媳婦關他們什麼事。」

「這是規矩，只有到了吉時才能去，對方才會把先生送出來，不然只能在外面幹等著。」張副官覺得這比打戰還辛苦，佛爺倔起來就跟頭牛一樣。

張大佛爺手裡的馬鞭使勁扯了扯，那勢頭就要打人了，雙目一豎道：「他們敢攔，我就拿槍崩了他們。」

「佛爺，大喜的日子，不能見血光，你就再等等吧，先吃點東西，要不喝點茶？」

「不吃，不喝。你去泡杯鐵觀音來，要最好的那種。」

「好。」張副官忙讓人去沏茶。

張啟山依舊穿著他的軍裝，威風凜凜，器宇軒昂，就胸前戴了朵大紅花。那皮靴在地上踩來踩去就沒停過，聽的人都心驚膽戰的，都說佛爺今日大喜怎麼還擺著臉呢，大家做事也都萬分小心起來。

終於熬到了差不多的時間，然後整頓出發，跟他發號軍令沒什麼區別，一馬當先騎著大白馬就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張副官又上前把他拉了回來，讓喜樂吹打班走在最前面，一路嗩吶鑼鼓震天，鞭炮齊鳴，打的道路兩旁全都煙霧繚繞。

那些幹活的不幹活的都出來了，今天可是張大佛爺大喜的日子，早在半個月前就傳的滿城風雨了，大家都想看看這兩個男人到底是怎麼結婚的。大家都擠在路邊跟著隊伍浩浩蕩蕩的的往羅家出發，一路上竊竊私語，這兩個男人怎麼可以結婚了？這世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了，這不是有違人倫嗎？

坐在大馬上的張大佛爺一臉嚴肅，手裡緊緊握著馬韁，跟第一次騎馬還要緊張，那馬也感受到了背上人的情緒，也跟著緊張起來。鑼鼓喧天的張大佛爺也不可能聽得到後面那些人不友善的議論，這些話他早聽煩了，如果真介意就不會有這場婚禮了。

平日里這段路不算遠，可今天總感覺走不到盡頭，想著九兒是否也跟他一樣緊張的等待著，心裡就放鬆了一些。大白馬身後還跟著一頂喜轎，喜轎旁有又一匹白馬被牽著。

小煙興沖沖的跑進喬子夕的屋裡道：「先生，來了來了，可熱鬧了。」

喬子夕有些坐不住但也盡量保持平靜道：「到哪了？」

「剛出發呢，不過也快了，到這裡用不了半小時，我都能聽到鞭炮聲了，可熱鬧了，噼里啪啦的。」小煙興奮極了，他今天也穿了新衣服。

「哦，知道了，你下去吧。」

「先生難道不開心？」

「沒有，你去前面玩吧。」喬子夕不能去前面只能在房裡等著，他又不能像大姑娘那樣有閨蜜之類的陪著，小煙又貪玩在房裡呆不住，兩個孩子更呆不住，所以就他一個人在房裡等著，等的時間久了難免有些煩躁。

「唔，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跟你說說話。」

喬子夕臉色才稍微柔和了一些，點頭道：「你去拿點東西來，我餓了。」

「可羅奶奶說不許你吃東西，這是規矩。」小煙有些為難，先生自起來後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又不讓他吃，結婚怎麼還不讓人吃東西了，餓壞了怎麼辦？可是這又不能不做，真是為難死他了。

「你悄悄的拿來別讓人看見。」

小煙點點頭答應了，可是他還沒回來張家的迎親隊伍就到了，喬子夕再次對小煙的辦事能力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