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也是動了幾筷子並再無食慾，起身來到外面，地上厚厚的雪化而不去，月光清冷而淡薄，星辰零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本來是合家團聚的日子，大家在一起守歲，可現在連個相陪守歲的人都沒有。以前在天墉城每年都有屠蘇陪著，兩人在臨天閣圍爐而坐，屠蘇聽主人講故事，小的時候時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大了也就能支持到新年更聲了。前兩年與歐陽少恭一起，守歲自然也是有人陪著的，兩人膩膩歪歪的很快就把歲給迎來了，院中放了炮仗，又怕歐陽少恭凍著忙退回房中，少不了耳鬢廝磨。

「大師兄，你怎麼在這呀，不進去吃點嗎？」芙蕖手裡拿著一個果餅。

「我吃飽了，你與師弟們吃吧。」

芙蕖小臉一耷拉，說：「你是不是在想屠蘇？也不知道屠蘇這個時候在哪裡，過的好不好。」

「他在琴川方家，方家的人我曾見過，當家主事的二小姐極其穩重，還有個少爺也是活潑好客的，想必屠蘇不會寂寞，而且還有晴雪在旁相陪。」只是少恭不知身在何處。

「這可千萬不能讓陵端知道，他若知道了非要我爹派人前去捉拿不可。」芙蕖掩唇小聲說著。

「你快進去吧，外邊冷。」

「外邊冷，你還站在這裡？！」

主人笑了一下，無奈只能跟芙蕖一起回了裡間。

臨天閣，無人守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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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後，主人將教中事務處理妥當，稟了掌教真人就下山了。屠蘇在琴川的事怕是要瞞不住，他想在掌教真人還沒發話前自己把屠蘇帶回來，在自己手裡，屠蘇怎麼說都是安全的，落入陵端之手就安危參半了。

心中所牽之人何止屠蘇一個，但不知道歐陽少恭在哪也不知道安危，只能秉承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原則，暫時放下。所以他直接來到了琴川。到了琴川剛入夜不久，用了誘敵法將屠蘇從方府引了出來。屠蘇自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以為對方是沖著焚寂的或其他的什麼不軌之舉，一路跟隨著主人的身影來到了霧蒙山澗。兩人在山澗林間用法術對抗起來，主人試到屠蘇的法力功力不減反增心下欣喜，臉上也不自覺的露出讚許笑容來，將法力收了回來。

屠蘇借著月色看見是主人，按捺不住的欣喜，也收了法力，站在那傻兮兮的喊了聲：「師兄。」

主人走上前，看著多日不見的屠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想到你武功進步這麼多。」

「師兄怎麼會來此？」

「別在這裡說話了，先到你落腳之處如何？」

屠蘇便帶著主人回了方府，因入夜了也沒有通知其他人，領著主人到了自己的卧房。兩人許久不見自有許多話要說，一個在裡面床沿坐著，笑的靦腆，一個在外間榻上坐著，笑的寵溺，竟有一番歲月靜好的意境。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屠蘇當日離開天墉城之事，主人又不禁浮起慌張，道：「那日看到關押你的牢籠，我心裡害怕極了。當年我一轉身就丟了弟弟，我怕這次一轉身又把你給丟了。」

屠蘇聽的動容，主人一直是很重感情之人，所以屠蘇也是重情重義的，他從裡間走出來，跟主人並排坐在榻上，說：「師兄對我的情義，我定會儘力報答。還有一事，師兄聽了定會高興。」

主人看著他頑皮的賣起了關子，歪頭看著他，眼裡藏不住笑意，裝出嚴肅之相，道：「什麼事能讓我高興？」

屠蘇低頭一笑，說：「是師兄想見之人。」

主人心中一緊，不自主的直了直身子，不確定的問：「少恭在這裡？」

屠蘇點了點頭。

主人想立刻見到歐陽少恭，兩月余多不曾見到，一直擔心他深陷圇圄，如今得知他也此地，心情早就亂了。這趟下山真是值了，不僅找到了屠蘇還不用尋找就能遇到歐陽少恭，這該說是緣份嗎？

屠蘇也知道主人想見少恭急切，忙道：「現在夜都深了，不如明早再去找他吧。」

主人不免覺得尷尬，自己心事竟被屠蘇看見，也應了屠蘇所言。這是主人第一次在屠蘇面前表現出對歐陽少恭的牽掛和思慕之情，不知屠蘇看了是何想法。屠蘇跟歐陽少恭在一起，又應了我之前的胡猜，不知他們有沒有做出不該做的事，若是有，我簡直可以成為神運算元啦。不過看屠蘇神情，不難猜出是襄王有夢而神女無心的。這「神女」既然安然在琴川，為何兩個多月都不曾與主人聯繫，他又抱著怎樣的心思？我早之前就說過，歐陽少恭之心思是極其難猜的，像是處處為人著相，實則卻不盡然，說他不軌與人又重重說不過去。歐陽少恭在我心裡就是團迷霧，這霧越來越重，所以我越來越看不清他，不管如何，他對主人好其他的一切我也就不去想了。

帶著迫切想見到歐陽少恭的心緒，主人難以入眠。

「師兄。」屠蘇在裡面輕輕呼喚。

「嗯？怎麼了？」

「我想與師兄爭上一爭。」說的極輕極淡，飄渺的似乎沒有說過一般。

主人卻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他知道屠蘇在說什麼，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知道機會渺茫，但我想這麼做，心之所向，無怨無悔。」最後八字說的堅定。

「好。」主人只回了一字。

兩邊安靜了，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但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天微亮，兩人都起來了，看著對方笑了一下，沒提昨夜之事，但已在心中烙下。

屠蘇帶著主人來到方府大堂，與方家二小姐說了原委。

二小姐微微一笑頷首道：「陵大俠原來就是屠蘇的師兄啊，真是有緣。既然如此，我就讓下人多打掃出一間客房，陵大俠就安心的住下吧。」

主人忙道：「多有叨擾，麻煩如沁小姐了。」

方如沁笑道：「沒有麻煩的事，況且屠蘇也幫了我很多。你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便是了，我事情多也不經常在家，你也莫要拘束。」

「木頭臉，聽說你大師兄來了，我要看看你大師兄是怎麼樣的，能當你大師兄的定是比你還厲害的人物。」一藍衣書生完全沒有書生模樣，倒像個林間跳躍的猴兒，風一樣的闖了進來，一個急剎不住差點撲倒在地，屠蘇眼明手快的將他扶住，他也順勢往屠蘇身上一趴，兩人挨的如此近，又傳出說不清的奇怪感覺。

「蘭生，你多大了，還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方如沁皺眉叱道，在外人面前也全然不給面子。

方蘭生推開屠蘇，呱啦道：「我怎麼就不成體統了？我來看看屠蘇的師兄怎麼了？」轉頭看到主人，俊顏就覷了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問：「你就是屠蘇的師兄？你不是三年前來找少恭的人嗎？對了，你當時說是天墉城的大弟子，屠蘇又說你是他大師兄，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層呢，看我這笨腦袋。」

屠蘇聽到方蘭生說主人三年前來過琴川還打聽過歐陽少恭的下落，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波動又歸於平靜。

「三年不見，你還是這樣的活潑，倒一點都沒變，只是長了個個子。」主人對著這樣活潑清純的方蘭生露出笑來。

「活潑還不好啊，哪像你的師弟，木頭一個，整天綳著個臉，也不笑笑。跟他說什麼都一副木頭樣，看著就氣。對了，你還是來找少恭的吧，我這就幫你去叫來。」方蘭生又急急的往外跑，一點都不安分，剛跑到門口就差點撞了人。

主人站了起來，看著門口的人，想立刻衝過去將人緊緊的摟在懷裡，想將滿腔的思念傾訴給他，可是依舊站在原地。

那人看著主人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他應該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主人吧？

在這短暫的對視中，時間似乎凝固了，想擁抱對方，想訴說相思之情，但誰都沒有邁步，誰都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