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望的大腦在某一刻都是空白的。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開除，從他成為這個花店的一份子開始，他便把花店當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每日照顧著這些嬌嫩卻美麗的花朵，嗅聞著它們的芬芳，看晶瑩的露水綴在花瓣上像鑽石一樣閃光，這是他愛著的、融入心神的職業，儘管工資不高、儘管同事諸多刁難，可他始終抱著退一步讓一步的姿態，以為這樣便能相安無事，便能一直擁有這份工作。

老闆的吵嚷聲還在耳邊迴轉，吳望慢吞吞地合上櫃門，聲音幹澀道，「老闆，我從來沒有偷拿店裡的花，颱風那天值班的也不是我……」

「放屁！」老闆的唾沫星子又飛起來，眼睛瞪得鼓鼓的有如缺氧的蛤蟆，「張凱都告訴我了，你隔三差五就往家拿花，而且颱風那天值班表上寫的明明就是你，還抵賴？」

吳望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嘴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他只能扭頭看著站在老闆身後又瘦又高的男人，張凱。

那個曾跟自己在小吃攤有說有笑的、要罩著自己的同事兼好哥們，卻在今天給了自己出人意料的一擊。

張凱看到吳望眼裡的困惑和絕望，他側了側臉，避開吳望的目光，沖著老闆諂笑道，「老闆，您跟他費這些口舌幹什麼，他不可能承認的。店裡又沒攝像頭，您也沒法硬要他賠錢，我看咱還是把他趕出去，趕緊開店吧！」

老闆大概也是罵夠了，終於吐口氣，瞥了吳望一眼，然後沖幾個看熱鬧的店員命令道，「都去幹活！」

吳望拖著慢騰騰的步子離開了花店。

他腦子裡想了很多，可到家門口回憶的時候仍然什麼也沒想起來，他想指著張凱的鼻子罵他無恥、罵他污衊，但他連喊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工資……這個月的工資也沒了……

吳望機械地轉動鑰匙打開門，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安靜地發獃。

袁殊途從卧室出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一幕，他愣了愣，有些沒反應過來似的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沒到中午啊，今天上午不上班？

「你今天不工作？」袁殊途沒當回事，隨口問一句，兩隻腳誠實地往廚房裡邁。

等他端著自己的早餐出來，發現吳望還是那個姿勢的時候，就意識到不對了，「出什麼事了？」

吳望愣愣地轉頭看向袁殊途的方向，原本就巴掌大的臉無比蒼白，就像是大病未愈的小孩兒。

袁殊途沒由來地一悸，嘴裡嚼得色香味俱全的壽司也有些不是滋味了，他三兩下吞下一個，便站起來走到沙發旁，坐在了吳望旁邊，而這個時候，吳望也想醒過神來似的，重新低下頭，胳膊綳得筆直，手指卻全縮起來，把褲子夾得皺巴巴的。

「途、途哥，我……我把工作丟了。」吳望的聲音啞啞的，像是哭過，但他的眼角沒有淚痕，「我被辭退了。」

袁殊途的心裡卻是一松，愉快地回到餐桌，繼續享用重新香甜的早餐，不在意道，「你那個花店的工作？丟了就丟了，正好在家給我做事，等我回去以後，保證你下半輩子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