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楚諳看著手機里沈念的臉睡著了。

入眠後做了古怪的夢，他看到沈念被蝴蝶吞沒，某些蝶翼帶著眼斑與閃色，覆蓋住他的五官與身體。

楚諳有一種微妙的滿足感，他也變成了一隻蝴蝶，用力舒展翅膀，他拚命讓自己停駐在他的左眼眼角，沈念左邊眼角有一顆不甚明顯的小痣。

他想低頭去吻，夢就醒了。

視頻一夜沒關，手機還握在他手裡，馬上沒電。

他看了眼視頻里的沈念，這人早早背過身，快超出熒幕了，視頻里只能看到一小片後腦勺。

他輕輕說了聲「早安」，掛斷視頻，拿著手機去充電。

當天夜裡繼續給沈念打電話，這人沒接，好一會才給他回了信息——

「剛有事，小諳快睡，晚安。」

楚諳下床找到沈念送的蜂蜜，擰開蓋子，用勺子挖了點蜜糖。

有一罐雪蜜是全結晶，他先開了這罐，每次沈念那邊沒音沒信，或者拒絕他，他就吃點蜜。

不敢吃多，鏡頭能讓人胖十斤，他的體型放到現實看已經很好了，在鏡頭裡仍有上升空間。楚諳有時會想，自己必須紅到一定地步，沈念才看得到他，即使人不能在眼前，燈牌和霓虹里總有自己的身影，他在後座透過車玻璃往外看，就能看見。

被當紅藝人追求和被名不見經傳的小鬼追求，肯定是不同的。

可他還是想多陪陪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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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里的老幺敲敲他房門，楚諳應聲後李未鳴探進個腦袋，「哥，我有點緊張。」

他明天有個試鏡，原給的是楚諳，楚諳想了想，委婉推了。

他並不著急，他對演戲也沒多少熱情。

李未鳴年紀小，長得好，比起楚諳的冷眉冷眼，他要溫和得多；更適合那個角色。

「不害怕。」楚諳笑笑，他把蜜糖蓋好，走到床邊坐下。

李未鳴自己拖了張凳子坐好，忐忑道，「我不會演戲啊，我們是學聲樂的，在學校沒好好上過演藝課。」

楚諳沒什麼所謂的點點頭，「我也不會。」

李未鳴更緊張了。

楚諳看了眼他神色，心裡好笑，「你放心大膽的去就是了，選上選不上都沒所謂，以後組合能火，還會有片約，這次當個提前演練就好。」

李未鳴低頭應了聲。

楚諳從枕頭底下摸了顆糖給他，「吃點甜的，就一顆，刷完牙睡覺去，別刷微博了。」

公司給他們四人弄了新賬號，各自都發了單人照，不多久就收穫了挺多粉絲，一個月內楚諳已經有八萬粉了，他們還沒做過任何宣傳。

公司沒有買粉，除去附贈的殭屍粉，楚諳估計還能剩個兩三萬活人。

可以說是正經顏粉，摻雜少數黑粉。

他打開微博，底下一溜全是「小哥哥賊好看」、「小哥哥氣質好好」、「小哥哥嫁我」，也有人橫挑鼻子豎挑眼，說他整容，有脂粉氣，甚至惡語相向。

在這個時代，只要樣貌出眾，很容易就能得到人們的喜歡與惡意。

李未鳴的新鮮勁還沒過去，楚諳看到他不止一次在練習間隙刷微博。

夜深後，楚諳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呆。

他對網路上的那些無端的喜歡與憎惡沒有絲毫感覺，沈念卻特意安撫過他，告訴他別上心。

楚諳裝也得裝出點上心的樣子，悶悶說，「我不認識他們，也沒傷害過他們。」

沈念似乎是心疼了，在電話里他柔聲哄，「小諳很好的。他們不知道，我知道。」

我再好你也不會愛我。

楚諳開了錄音，掛斷電話後，他又拿出來反覆聽。

一直聽到周五。

楚諳覺得自己癮太重了，他對沈念早已成癮，沈念卻不是走私藥物，找途徑也不能買到。

周五晚上他整個人都精神煥發，翹了晚自修開著沈念留在TR停車位的卡宴往家趕。

白天已經說過了，沈念說好。

但沈念沒在家。

他在沈念的卧室里轉了幾圈，在鋼琴邊坐了會，又從書架上抽出本書看了幾頁，再塞回去。

到凌晨，他仍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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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頭暈目眩，被人摻著走到卧室門口，門自己開了。

他花上幾秒才認出楚諳。

楚諳對他伸手，他很自然的就貼過去，送他回來的人沖楚諳頷首，關好門走了，走之前沈念還扭頭招呼他，約好以後見。

楚諳把人扶上床，為他脫掉鞋襪外套，才幾天不見他，他就感覺煎熬得不行。

老男人伸手夠他的臉，楚諳握住他手腕，臉緩緩貼上他掌心。

指間也是煙酒味道，還有香水味。他覺得香水也帶著煙氣，是男士香水，沈念自己沒用過這種味道。

「……小諳回家了。」

「我剛回來你就喝醉。」小孩開始控訴，委屈巴巴。「我等你好久，都不敢睡覺。」

他不知道沈念給他定的底線，但他可以肯定，沈念吃這一套。

臉上會浮現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困惑與無奈，眼神卻很溫柔；他看著楚諳，有時會有長輩看著家中幼童摔倒後啜泣的神情。

心疼，不忍，又覺得好笑。

「我不好。」沈念笑著認錯，「我以為很快就能脫身。」

楚諳俯身抱住他，一身酒氣。

「我身上難聞死了。」他推推埋到自己頸側的腦袋，「給我喝水。」

楚諳給水裡化了勺蜜糖解酒，沈念就著他的手喝完，他又支使人家給他換衣服，放洗澡水。

像個任勞任怨的小媳婦。沈念心道。

小孩弄完了又湊過來，「我扶你去浴室，好不好，一會洗澡你頭會更暈。」

沈念伸手勾住他脖子。

楚諳在沈念的要求下剛剛給他剝光了，換了身幹凈睡衣。沈念不太喜歡身上濃烈的煙酒氣，何況還有楚諳在他邊上。楚諳臉紅得厲害，動作卻很快，親手給他系好腰帶。

這次綉滿了重瓣櫻花，層層疊疊，次第綻開。

顏色卻很舊，這些花朵經過很多雙手，多道工藝，做舊後纏繞在一個男人腰間。

它們想必也很樂意。

沈念的確喝醉了，說話做事都不太過腦子。

「小諳好賢惠。」楚諳扶他起床時他貼著這孩子耳畔說，「以後誰能和你過一生，真是很大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