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小說: 他的羅曼史 作者:杀死一只知更鸟 字數:3557 更新時間:2019-09-22 00:42:48
【四十六】
當晚沈念久違的沒抽煙也沒喝酒,沒磕止痛片,他懷著滿心無奈睡著了。
夭壽哦。
這小孩掉眼淚也是安安靜靜的,沈念眼見著那淚珠掛在他低垂的長睫毛上,凝著,聚集成滴,然後落進被褥。
越掉越多。
沈念的床側有一盞模樣極具設計感的黑色落地檯燈,光色溫暖,他歇下很久了,房內熄了頂燈,只有床邊的一點暖色光源。
他的角度看楚諳哭泣的臉,有種莫名的,純真又肅穆的感覺。
年輕清俊的容貌,此刻沒有陽光也沒有月光陪襯,只有昏黃溫暖的檯燈光源照亮它,半明半昧,連帶他臉上的陰影,他睫羽上懸掛垂落的淚珠,都閃爍著光怪陸離的光彩,彷彿某位多愁多哀的悲憫神祇。
沈念愕然。
這樣年少。他想。這樣的光色下他分明是個少年。
真好啊。在這個年紀,生著一張這樣適宜光影的臉。
幾乎看得沈念心動,內心生出難以言喻的痛惜。
他想伸手碰,想揩拭他淡色眼瞼沾染的眼淚,上手撫摸他凝著水光的睫羽。人對美麗的事物天生擁有佔有欲,同時也會不自覺臣服。
楚諳察覺到沈念的動靜,輕輕吸了吸鼻子,他身上屬於神祇的肅穆與悲哀被驚擾了,神性迅速消散,他變回凡人。
沈念醒過神,心想自己幸好沒上手。
小孩兒看了眼他,模樣可可憐了,眼裡還有淚。
沈念心軟得沒辦法。
握住他溫暖的手,捏了捏。
「不哭了,」沈念看著他,「是我不對。」
他還能聽到自己體內心臟悸動的餘響,那種悸動神奇而驚異。
我不該是個變態吧。
還是個愛看漂亮小年輕哭的變態。
沈念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這個認知讓他輾轉難眠,他活這麼大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這種嗜好。
以前咋沒發現。
楚諳沒回房,他縮在沈念的卧室沙發上,怕這人晚上會起燒,睡了沒多久突地驚醒,聽見床上的動靜。
「沈念。」他喚了一聲。
「……吵醒你了。」
「沒有,我自己醒的。」
他掀開毯子起身離開沙發,走近沈念,打開落地檯燈。
「又疼了麼。」
沈念遲疑片刻,點頭,他總不能說你燈下落淚的畫面衝擊力太大,讓我發現了自己某種不太好描述的怪異癖好。
看得出這小孩很為難,他頭髮睡亂了,東翹西翹,臉上神情卻很嚴肅。
沈念忍著不笑。
不能抽煙喝酒,也不能太依賴止疼片,他給沈念換衣服時看了他胸口做成酒壺模樣的小藥瓶掛墜,裡面一片藥也沒有。
吃空了。
止痛藥和心臟痙攣劇疼時吃的緩解片在外形上有微妙不同,沈念隨身常備的是止痛藥,他今天才知道。
他問沈念,沈念說分不清,記岔了,反正效果都差不多。
還好他隨身常備沈念的藥盒。
怎麼會差不多,他真想往他臉上扔藥盒,一個是緩解的一個是救命的,心裡沒點數?
楚諳自己生了會悶氣,沈念晚上又轉頭不肯理他,他心裡又怕又恨,一方面還感到無望。居然就那樣哭了出來。
……太不爭氣。
沈念握著他的手哄他,這人總當他是小孩。
楚諳任他握著,只是哭,沈念不回頭,一直不理他,他掉幾滴眼淚就能控制住情緒,但這人非要轉身哄。
楚諳招架不住。
他留意不到沈念驟然變暗的眼睛,那眼神不單有平日里他看他時的縱容柔和,更多的是種隱忍的獸性,只是這野獸舊傷太多,一時有所顧忌,不敢取他命門。
沈念支起身體,很溫和的抱住他,楚諳瞬間忘了哭。
這是沈念第一次主動抱他。
他聽見老男人在他耳邊低語,嘴唇幾乎碰到了他耳廓,大意都是哄人的,至於到底怎麼哄,楚諳聽不清。
沈念還伸手給他擦眼淚,勾著嘴角,似笑非笑。
楚諳迷迷糊糊縮在沙發上睡著了,沈念盯了他半宿。
他自己睡不著,翻來覆去,忍不住就想欺負小孩。
這廂刁難還沒出口,小孩兒就說,「我給你揉腦袋,可以上你床麼。」
沈念:……
他發覺這孩子大智若愚。
很可能以前是自己看走眼了。
最終,沈念還是舒舒服服枕著小孩暖和的大腿,這孩子太乖了,人又好看,簡直令他身心舒暢。
不送走了吧。
沈念懶洋洋想。
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心裡壓根捨不得,也不好這樣虛耗楚諳青春。
總得補償點什麼。
*
*
楚諳眼見著這人像只心滿意足的貓那般,枕著他的腿緩緩入眠。
臉還蹭了蹭他大腿。
……
沈念終於睡熟,眉眼舒展,這會他的情況大概真的穩定了,不再痛苦地緊皺眉頭。
楚諳卻分毫睡意也沒有。
沈念入睡前下意識的蹭動讓他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特別是下面……楚諳發現自己,恩,起了慾望。
作孽了。
他穿著家居的寬鬆長褲,料子薄,有點什麼很快就能看出來。
沈念毫無所覺,微微側著臉,床頭落地燈未熄,他像暖色調油畫里熟睡的人。靜美安謐。
不能逃。楚諳確定。
萬一沈念被弄醒了,真就是場災難。
這樣坐等慾望消失就更不可能。
畢竟,他慾望的源頭就這麼毫無防備的枕在他腿上睡著。
家居褲是鬆緊的,他忍著羞恥,手探進去,開始自瀆。
沈念一無所覺。
楚諳咬著牙,咬得牙根發疼,他需要很大定力才控製得住自己,不去吻自己腿上熟睡的人。
……想佔有他。
狂熱地親吻他。
撫摸他,舔舐他,他的臉,他的眉眼唇角,喉結鎖骨,和他平日藏在衣物里難得見人的地方。
還有他的腳。
楚諳低頭盯著沈念的臉,舔舔嘴唇,彷彿年幼的食肉小獸饞得發慌,快餓瘋了。
卻得剋制自己貪婪的慾望。
他想到沈念腳上遍布的吻痕,從腳趾一直蔓延上小腿與膝彎,再之上被浴袍擋住了,那天他躺在游泳池邊的躺椅里,微微蜷著腿,拉了把椅子當腳凳,赤裸雙足。
快嫉妒瘋了。
即使到現在,他想起那個畫面,心底仍有濃烈的妒意。
可他什麼都不敢說。
說了只可能出局。
永久出局。
他現在沒有憑仗,沒有資本,沈念給他的只是對身邊人的親密與善意,而他想要更多。
沈念縱情聲色,他素來被人熱愛。
楚諳面前的路幾乎都是肉眼可見的堵死的,可他還想往前走,撞了南牆再考慮下一步。
……真的好嫉妒啊。
那個令他發火的情人,把他氣得獨自一人進到冰天雪地的山裡。他根本不能生那樣的氣,他的心臟不該承受激烈情緒。
為什麼要惹他發怒。
他恨上沈念那箇舊情人。毫無道理,可就是厭惡。沈念肯搭理他,他卻沒能把人哄出笑臉。
沈念轉頭就跟其他人荒唐了整夜。
楚諳根本看不透沈念的心,他沒那個本事,也說不出他對別人到底是情深情淺。
他又有點想哭了,喉嚨里有一點嗚咽,被他狠命咽下去。
褲子束縛著難受,他輕輕往下拉。
咬著牙,不能喘息,不能弄醒沈念。
他惡狠狠凝視沈念的臉。
是我的。
他心想。
遲早會是我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可怕的情熱與佔有欲為何如此炙烈,也許沈念真的自帶某種類似罌粟的氣質,或者說毒素。
沈念的笑,痛苦的神色,眼睛,聲音,不久前發生的擁抱,這人的嘴唇,刺激得像電流。
屋內太安靜了,楚諳聽見自己劇烈的喘息。
還有心跳。
會吵醒他麼。
楚諳咬住唇。
他的氣息像極了哽咽,這太奇怪了,楚諳自己都覺得難以理解。
並不是你喜歡一個人,對方就得理睬你,感情與愛意因他人產生,歸根結底其實源自自身。楚諳心裡明鏡似的,可事到臨頭了,理性支配不了自己的全部意識。
還是會怨恨。
莫名其妙的怨恨。
沈念做錯了什麼?
可這人的存在在楚諳這裡本身就是某種意義上的違禁了,他的喜怒哀樂為楚諳帶來的感觸鮮明而強烈,恰似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毒品。
他想到沈念第一次出現在他夢裡時的樣子。一次兩次楚諳可以安慰自己,當做偶然,可沈念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他夢裡,惡劣又迷人。
眼下這人十足無辜,夢裡的交歡都是假的;現實里,這個躺在他腿上的,白日里病發嘔血,遍身舊傷,忍受疼痛的男人才是真實的。
他終於熬過了疼痛,安心沉睡。
楚諳心裡又疼又恨,手上動作加大;他對沈念的感情從初始時就夾雜著憐愛小心,以及奇特的恨意與執著。
沈念哪裡用得著他可憐,可他就是覺得可憐,打心眼裡可憐。
爆發的那刻楚諳長長嘆了口氣,尾音像痛哭者的鼻音。
沈念臉上沾了他的東西,淫靡艷麗,這人的臉本就帶著股無端的風情,談笑間風月無邊。楚諳沒想到能看到這樣的沈念,他無意弄髒心上人的臉。
呼吸都快窒住了。
楚諳輕手輕腳夠到床邊的抽紙,迅速清理幹凈自己,又為沈念擦拭。
這人側了側臉,下意識蹭他的腿。
「……」
放過我吧,祖宗。
沈念的嘴角與臉頰都沾染了精液,鬢角也有點濕,那種淡淡白色在暖光下質感沉鬱,楚諳幾乎不敢看他的臉。
終於小心翼翼清理完了。
他擔心這人臉上黏膩,又去夠濕巾,濕巾放得遠了些,楚諳單手撐著床,舞蹈系出身的他將身體的柔韌性發揮到極致。
他沒落下功夫,家裡的地下室有健身房,沈念不久前又新開了個獨立的大房間,專門請人收拾出來,做了裝修,特意開在一樓,有落地窗和整面牆的鏡子,是個練習室。
「不可落了功夫。」
沈念在簡訊里叮囑他,這是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唯一主動發給他的信息,楚諳收藏了,專門開了個相冊,截圖保存。
這人對他好,真的很好。
這樣的心思被他發現後……估計要生氣吧。
會辭退我麼,還是冷淡我呢。
不要生我氣。楚諳想。
我不想你生氣。
他先是再擦了遍手,又抽張濕巾,濕巾在手裡焐熱了才給沈念擦臉。
沈念面容安然。
楚諳終於屏息完成了任務,他鬆口氣,接著低頭,虔誠而剋制地親吻沈念面頰。
又啄了下他嘴唇。
他想起白日里沈念帶著血腥與藥苦的口腔,這人痛苦的神色。
不單是疼痛造成的痛苦,他分明在難過。
那是人極度傷心時才有的神情。
我會保護你。他在心底起誓,宛若一位認定主人並發誓效忠餘生的騎士。
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害他。
要待他好。
令他笑。
*
*
畢竟,沈念是他這樣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