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楚諳的身子往後巧妙的移了移，他怕一會起反應，可他身後就是床頭，到了一定界限後就退無可退。

沈念沒骨頭般靠著他，離得近，沈念身上那股好聞的氣息稍微濃了些，很能刺激楚諳大腦。

這個人依賴他，他能感覺到，現在，他喜歡的人幾乎就在他懷裡了。

沈念拿了個平板，不知在看什麼數據，楚諳瞥了眼，感覺像股票。

「你用了香水。」

沈念往下滑了些，抵著他胸膛的腦袋微微抬起，那雙眼睛的目光被睫毛遮了點，從楚諳的角度看，好看得異常。

「你反感香水？」

「不……不是，很好聞。」楚諳被他剛剛那一眼撩得短路，還冒了點小火花。

「不算香水，」沈念的眼睛轉到熒幕上，「朋友送的須後水。」

楚諳沉默少頃，「……你頭疼就不要忙其他東西了，閉上眼睛再休息會。」

沈念依言放下平板，身體繼續往下滑，他推推楚諳的腿，找了個好姿勢枕了下去，眼睛又瞧了楚諳一眼，「十二點叫醒我。」

楚諳應了聲，把剛剛一番動靜後滑到沈念胸前的薄被往上提，這人像只慵懶的大貓，從他身上蹭下去 ，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還是要出門麼，」他力道適度地摁揉沈念的太陽穴，「你最好休息。」

「……」

沈念就琢磨不明白了。

這小孩常常惹得他心裡窩火，他也不知道原因，他怪不了楚諳，楚諳沒做錯事。

所以為什麼。

沈念反省自己。

*

午飯後楚諳送他出門。

導航上顯示的地址在深郊，幾乎是在山裡，楚諳反覆向沈念確認後，又問沈念帶沒帶藥。

沈念愣了下，在小孩橫眉怒目要發脾氣前趕緊點頭。

然後找個理由折回房間去拿藥。

楚諳簡直沒話說，沈念的藥盒他隨身帶著，這人自己卻不把自己當回事。

在車上楚諳話也少了，他知道沈念要去哪，要幹什麼，導航里的地點明明白白表明了這是個享受聖地；楚諳在TR時聽人描述過這地方，炫耀與自得的口氣。

——「草木白」要冬天去，冬天最漂亮……然後就是一堆華麗陳述。

楚諳聽了一耳朵，他旁邊的練習生小聲說，「嘚瑟什麼，那金主捧不了他兩個月。」

「好歹也長見識了，他還見過沈念，你們知道沈念麼，那臉那身段，背景很可怕，就是脾氣不太好……這人在草木白想勾搭沈念，結果被一口回絕了……」

楚諳離他們遠了幾步，他那時對沈念的光輝事跡不感興趣。

他看了眼後視鏡里的沈念。

早上吃完飯他給他按頭，沈念又睡了過去，枕在他腿上，看著溫柔無害，彷彿所有傳言都是造謠。

他醒著時，至少在楚諳面前，也是足夠溫和憊懶的，愛笑，好親近。

沈念明明很溫柔，雖然偶爾會變得特別惡劣。

楚諳停下手上動作，怕弄醒他，自己也不敢挪動，他低頭凝視沈念的臉，目不轉睛。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非常，非常的想要這個人。

他撥了撥沈念耳畔的頭髮。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楚諳想。

這幅模樣躺在我腿上，睡前還知道沖我笑，睡著後一臉的倦意，平日里習慣性勾起的嘴角放鬆下來，他其實天生嘴角微翹，但這會，他好看的嘴角似乎被什麼情緒壓垮了。

好像我是什麼溫順忠心的大型犬一樣，冬天可以暖腳，困了可以在它身體上趴一會，或當個枕頭。

楚諳心裡喜歡沈念不自覺的依賴，但他知道他要的遠不止這些。

他一對我笑，我就開心，甚至心慌。

平常更多的是心疼，這老男人總讓他心疼。

一身酒氣在電話里要他去接的時候。

生病疼痛的時候。

看著電視手裡的遙控卻不斷換台的時候。

發獃的時候。

身上帶著吻痕的時候。

在沙發上雙腳蹭著他的時候。

很多很多時候。

……完蛋了啊，我。

沈念對他的痛苦一無所知，即使知道，這人也不會當回事，畢竟「喜歡」這種感情只針對萌生它的當事人，別人願不願意睬你是別人的事。

很明顯，沈念不需要他的喜歡。

這人窩在後座里，一點沒有會議里或鏡頭前的樣子，他拿了兩靠枕，靠著一個，腿上放著一個，整個人橫在後座，雙腿疊著，手裡抱著出門前劉姐塞的一大盒自製優格，嘴邊都有奶糊。

讓他系好後座安全帶，他從來不聽。

他們快出繁華區了，馬上上高速，終於不再堵車，前路看著很通暢，楚諳在等紅綠燈。

「優格很好吃。」沈念又挖了一大勺，「我以前都不怎麼愛吃雪櫃里的，劉姐這個手工優格味道很好，裡面還有小方奶塊。」

「奶塊是後來加進去的，」楚諳回頭，「奶塊和優格分開做，奶塊里加了椰汁，葡萄幹和碎堅果，優格稍微涼一點後才加進去，奶塊冷藏過，優格沒放雪櫃，劉姐做完早飯歇了半小時就開始忙活。」

沈念點點頭。

「你胃不舒服還老喝酒，優格也不敢放冰再給你，都帶著溫。」而且心臟也有問題，按道理應該滴酒不沾，怎麼能醉得頭疼。

沈念知道自己要挨教育了。

「不要喝太過，我們都很擔心。」

楚諳認真看著他眼睛。

沈念啞然片刻，這小孩執拗地盯著他，這架勢是非要他答應了。

不答應的話你要把我扔大馬路上啊。沈念想逗他。

沒點頭也沒搖頭，他挖了勺帶奶塊的優格，直接堵住小孩嘴巴。

小孩兒果然扭頭了，一直沒回頭，也沒透過後視鏡再看他；咽完優格後，一直到上了高速，他耳朵尖還有點紅。

有點可愛。

沈念想。

*

到目的的後有人來接，顧衾笑著與沈念商量接下來的安排，親自帶他去草木白的酒店前台。

「已經訂好房了，沈先生在二樓，左邊是我的房間。」

這位小公子最近做些國外生意，國內他經手的項目和投資不管效益如何，是否掛名，都容易牽扯到他爸爸，得避嫌。

他手上的沉香串珠就是顧衾送的，一起送的還有一隻沉香手鐲，明顯是男款，顧衾聽說了拍賣會沈念被人抬杠的消息，居然輾轉從沉香木的得住手裡二度買下木料。

還特意加工過，沈念不好推辭。

「這位是留在這還是？」顧衾小聲問沈念，楚諳幫著行李員卸了行李，等泊車童離開後才過來，落後他們幾步。

「我親戚家的小孩，」沈念笑笑，「和我一起來玩的。」

「好，我再訂間房。」他們講話時離得近，有個瞬間顧衾幾乎貼住了他耳朵，「我開始還以為沈先生一個人過來。」

沈念耳朵有點癢，看了眼顧衾。

這人已經在詢問空房了。

楚諳這時才到沈念邊上，沈念把房卡給了行李員，讓他跟著先上樓。

小孩兒不樂意。

「不累麼，都開一下午了。」沈念想揉他頭髮，手癢。

他看得出來楚諳有些拘束，可能是不習慣這種環境，偌大的大堂里看著只有幾個人，聲音大了點都能有回聲。

「我歇會再回去。」他還想在沈念邊上再待會。

「不和我一起？」沈念有些驚奇，他故意做出這幅表情

小孩兒的反應把他逗樂了，心裡覺得甜，這小孩眼睛都在發亮。

房間卻不夠，前台娃娃臉的小姑娘也很抱歉，不過他們這邊都是預約制，沈念也不好多說。

「一間空房也沒有了麼？」他問，漂亮的眼睛看著前台小姐，這人緩緩眨眼，垂眼時長長的睫毛莫名有種旖旎味道，繾綣而多情。

他正垂眼，用那種楚諳看著都心悸的眼神看著人家小姑娘，前台女孩都結巴了，不敢看沈念，「抱歉先生我們已經滿房，真的空不出客房。」

「你們這邊有沒有普通房間，一般不可能全滿，現在是淡季。」顧衾問。

「員工房間也是單人間，但是條件不如客房，」這行人的氣質不一般，特別是沈念，已經是這的常客了，老主顧的要求必須盡量滿足，她們已經查了幾遍系統，也聯繫了樓層負責人，今天偏偏沒有任何人取消預約，前台姑娘小心翼翼看了眼沈念，「因為條件不比客房，所以有空房我們一般也不提供給顧客，您真的需要的話可以暫時入住，有空房我們會馬上通知，很抱歉給您帶來了困擾。」

「沒事……」楚諳根本不在意。

「和我住吧。」沈念開口。

楚諳：？？？？

沈念剛剛注視小姑娘的眼神還沒完全收住，也落了一部分在楚諳臉上，過分柔和。

他怎麼能這樣看人呢。

彷彿有多用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