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一夜亂七八糟的夢。

楚諳早晨醒來像比被吊打了一夜還累，楚轍已經不在身邊，他摸到手機看了眼，9:50。

沈念沒回簡訊。

按道理這個點兒也該醒了，或者將醒未醒，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穿衣，洗漱，伸懶腰，對著鏡子整理睡亂了的頭髮。楚轍房裡的空調年前壞了，偏偏就壞在大年三十前一天，想修都沒人肯來。

然而楚諳並不願意出卧室門，他們家的小客廳很暖和，他知道。

站在門後發獃。

門外忙忙碌碌，楚轍在幫忙包餃子，似乎因為手腳太笨被老媽各種嫌棄，從擀皮到和餡到包餡都輪了一遍，愣是沒有一樣適合他。

楚諳忍不住想笑。

在沈念那兒怎麼沒想到給他包餃子，他這門廚藝勉強過關，至少從沒煮破過餃子皮。

到底醒了沒有。

楚諳又發了句「早安」過去，想想換個行又加一句——「記得吃早飯。」

門外他媽已經準備讓楚轍來叫醒他，楚轍不願。

「我說你怎麼這麼偏心你哥呢，你哥多大人了都。」

「他累了……」

「年輕小夥子再累能有多累，趕緊叫他起來吃飯，除了餃子還有糖醋裡脊，你多饞饞他他就起來了……」

「早醒了。」楚諳走出卧室，倚在廚房門邊瞅他們樂。

「哎兒子你怎麼臉色這麼差，這小臉瘦得……」

「沒事兒，我這叫稜角分明。」楚諳走過去接了她手上的活兒，開始擀皮。

好久沒包餃子，手生，他得練練再回去給沈念包。

「我哥是人魚線長臉上了，媽你不懂。」

「去你的。」楚諳抬腿隔著老媽踹了站得老遠的楚轍一腳，穩穩踹在他屁股蛋上。

「哥你這腿真犯規！」

「你倆別鬧，小諳去客廳陪你爸說話，端著碗出去吃早飯，我和你弟來包。」

「你剛還說我偏心他。」楚轍不服。

「咱倆一樣一樣。」肖女士斜他一眼。

楚諳看著他倆笑。

飯後老爸洗碗，楚諳吃飽了人有點懶，窩沙發上不願動。

「這兩天怎麼不見人串門？爺爺奶奶就回去了？」他懶洋洋問。

「昨天你大姑剛來過，你爺爺奶奶今早七點多就去車站了，提前買的票，到床邊沒捨得吵醒你，你突然回來也不打個電話。」肖女士邊說邊從茶幾下拎出個購衣袋，裡面裝著她最近織的毛線，兩個兒子一藍一黑，黑色的織好了，手上還剩一件藍色得收個領。

「想給你們個驚喜。」

「剛開始喜你就得走。」老媽撇嘴。

「我哥忙嘛，畢竟TR對練習生抓得緊。」楚轍迅速幫腔。

楚諳笑笑，沒說話。

「明天幾點的飛機啊，我送你。」一直沉默的老爸忽然開口。

「下午兩點半。」

「帶點幹貨走？」

「好咧。」以往一貫推拒的楚諳這次答應得異常爽快。

「把我織的毛衣也帶走，我特意把領子打大了，穿著有點敞，洋氣。」

「我和我哥穿什麼都洋氣。」楚轍一臉得意。

午後肖女士的毛衣織好了，兩個顏色分別讓兩個兒子各自試穿了一遍。

「哥你穿藍色的吧，你穿藍色好看。」

兩人站在穿衣鏡前，黑色高領襯得楚轍膚色雪白。兄弟倆的眉目截然不同，楚轍長得文氣，小時候漂亮過頭總被人當小女孩，又愛撒嬌，被欺負就只知道哭著找哥哥。好在楚諳不嫌棄，畢竟那張哭唧唧的小臉十分惹人憐愛，全家人都慣著他。

這幾年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拔個兒抽條，五官長開，楚諳以前訓練忙，隔幾個月回家楚轍就變個樣兒。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不愛哭了，被欺負也不說，有次楚諳偶然看見他領下的傷，才知道這孩子居然也會跟人打架。

鏡子里楚諳的眉毛鋒利齊整，不修剪就有完美的形狀，眉峰那裡微微挑高；楚轍則要柔和些，看著很溫柔，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

長大了啊。楚諳突然有些感嘆。

「哥你看著我幹嘛？」

「看你帥。」

「我像爸還是像媽？」

「都有點，你像優點。」

楚轍被哄得眉開眼笑。

「電話里是在裝可憐啊？」楚諳也笑，拉過一把凳子坐下。

「我是真害怕，怕也不能在電話里對著你哭啊，我們學校每屆都有頂不住壓力自殺的，只是壓著不讓報，不知道我這屆是誰。」

「別瞎想。」楚諳揉揉他頭髮，很軟。「這幾天趕緊把空調修好，都過完年了，該上班的都上班了。」

「哥你這段時間都不打電話回來。」

「我事情多，這不都親自回來了麼。」

楚轍站在他跟前，低頭看他，不說話。

「我錯了。」楚諳低聲嘆口氣，「以後每周給你打電話。」

楚轍這才有點笑模樣。

不知道別家兄弟在家裡如何相處，楚諳家親戚的幾個熊孩子幾乎都能為一點東西打得要死要活，他以前在外看到的兄弟也不像他們這樣。

就是有個嬌氣的妹妹也不過如此。楚諳心想。

晚飯前沈念還是沒回簡訊，楚諳不放心，思量再三還是撥了個電話過去。

沈念沒接。

隔兩分鐘再打。

還是不接。

再打。

……

吃飯時他心神不寧，肖女士伸長筷子敲了幾下他的碗口，楚諳才回神，繼續扒飯。

「哥你想什麼呢，菜都不吃。」楚轍已經給他夾了好幾筷子菜，語帶抱怨。

「……沒什麼」，楚諳吃掉碗里楚轍剛夾的一塊無骨裡脊，習慣性皺皺眉，「我……」

「不要緊反正過年大家都胖，就那麼幾塊肉耽誤不了你身材……」

「也是。」楚諳側頭看了眼四方桌斜坐在他對面的楚轍，他現在真不操心長不長肉，愛吃啥吃啥。

「哥你身材夠好的了。」楚轍出手迅速掐了把他腰，「直逼A4紙。」

「你咋知道？」他笑著反問。

「我偷偷比劃過。」楚轍放下筷子湊近他，神神秘秘抬起兩手，半空中做了一個「掐」。

「你倆夠了，人家家閨女都沒長這麼俊俏的，就是太瘦，都給我多吃點。」肖女士一揚筷子，終止了兄弟倆的對話。

飯後沈念的手機關機。

楚諳終於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