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異國聖誕，楚諳仰頭看著巨大的聖誕樹，它裝飾的繁重華麗，纏繞枝葉的彩燈在夜色中變幻閃耀，他左手拿著樹下那個聖誕老人剛送的禮物，右手緊握手機。

「你在那邊還好麼？」

「恩。」

「習慣麼？」

「還在適應。」

「……我寄了禮物給你。」

楚諳沉默。對方的聲音很啞，像很久沒喝水的人突然開口，居然微微的抖。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通話。

「我不會再打給你。」那邊輕聲說。

身邊人群喧鬧，楚諳卻聽得見他呼吸的每一次停頓，開口時細微的躊躇，這種感覺很奇妙。

「好。」

「謝謝你……楚諳，我很抱歉。」

「沒關係的。」楚諳輕聲說。

「那再見啦。」那邊似乎低低笑了。以往他聽過許多次這人在耳邊輕笑，低啞的，撩人的，有時鼻尖貼著他耳廓，吐息溫熱。

他笑起來太迷人。

「……恩，再見。」

其實他們都知道不會再見了，這隻是禮貌用語。

那邊先掛斷電話。

楚諳深深吸了口寒冷的空氣，鼻腔，喉管，一直到胸膛腹腔，終於慢慢冷下來。

後來楚諳無數次回想那個電話，回想那人嘴裡的每個字，一筆一劃從句子里拆出來，細細的，反覆咀嚼。

他再次見到那人時，對方已經不會說話，不會笑，皮膚冰冷。

他真的不會再給他打電話了，那是他們最後一次通話。

楚諳握著他冰塊般的手，下意識呵氣，怎麼都捂不暖。

冰棺里溫度太低，他身上還有手術留下的傷口，被仔細縫好了，卻永遠不會癒合。

「你看看我啊。」楚諳央求。

他撫摸他的臉，覺得自己已經認不出他了，這樣陌生的容貌，沒有一點活氣。

「再看我一眼吧。」楚諳嘴唇緊貼著他冰涼的耳廓，「……最後一眼，好麼。」

沒人回答，只有冰棺製冷時穩定的，並不刺耳的嘈雜。

楚諳忽然想哭，他俯身，想抱抱他，手掌小心探到他背部，卻不敢收緊。

「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