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雲遙趴在地上失聲痛哭，嘴裡不停喊著爺爺，楊姨流著眼淚抱起陽雲遙，攏陽雲遙在懷，「我可憐的十九。」

門外的吳叔悲傷地看著伏在地上痛哭的身影，一時間整個怡園悲戚難鳴。　　

一個星期陽雲遙再也沒有見到爺爺，吳叔說他去雲南看望老友，歸期不定。

她知道爺爺很心痛，是她讓他失望。

整天陽雲遙過得渾渾噩噩，清減不少，雙頰凹陷，楊姨心疼得眼眶通紅，每天熬藥膳給陽雲遙進補。

聞著熟悉的藥香味，陽雲遙的眼淚不自覺掉入藥湯里，暈開一圈圈漣漪。

小時候身體單薄，病痛不斷，爺爺總會開藥方親自熬藥督促她喝，如今只剩下寂靜無聲的怡園，再沒有陽雲遙容身之地。

離開的前一晚，陽雲遙發了一封郵件給遠在德國的索菲亞。

一個小時後，她給陽雲遙回了視頻，語氣驚訝「遙，你為什麼拒絕治療？」　　

陽雲遙冷笑：「你的一意孤行讓我沒有了家。」　　

索菲亞皺眉，困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個星期前，你往我家撥了一通電話，全家都知道了我好不容易隱瞞的病情，我徹底被趕出家。」

索菲亞倒吸了一口氣，面露驚訝「你家人怎麼會如此做，簡直不可理喻。」　　

「呵，索菲亞醫生，你連病人病情都無法保密，我無法相信你的醫品。」連日的悲痛讓她有些大腦發暈，口不擇言。

「遙，你不講理。你是我見遇到過最不配合的病人，你已經一個月沒有接受治療，我是擔心你才打的電話。」　　

「並不是我請你幫我治療的，這一點，索菲亞，你必須搞清楚。」　

好脾氣的索菲亞也受不了陽雲遙的陰陽怪氣，她聲音拔高，大喊「你的左耳再不好好接受治療，會聾的！」　　

難過的氣息將陽雲遙包圍，聾了也好，她是個沒人要的孩子，現在爺爺也不要她了，她要耳朵幹嘛？

積了一個星期的怨恨傾吐而出,她像一隻到處亂咬的瘋狗「我不需要你管，你也管不了。」

陽雲遙掛斷電話，手機用力砸向牆，應聲而裂，機身和電池分離，躺在腳邊，陽雲遙跪在地上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

「咚咚咚。」

陽雲遙急忙用衣袖擦幹淚水。　

楊姨看陽雲遙通紅的眼睛欲言又止，她蹲在打包到一半的行李箱邊，埋著頭幫陽雲遙收拾。

陽雲遙清了清嗓子也蹲下來。　　

「老爺子氣頭之上什麼也聽不進去，過段時間就好了。以後遇到困難一定要打電話回來，有時間喲和吳叔會去看你。天冷了要記得加衣，辛辣的少吃，免得壞了腸胃……」　

楊姨越說越心疼，眼珠子忍不住往下掉。

「楊姨！」胸腔被人用鑿子狠戳，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裂成一瓣一瓣，「十九捨不得你，捨不得爺爺，捨不得吳叔。」陽雲遙抱著她哭道。

她不是故意要隱瞞的，她真不知如何開口，讓爺爺知道她在京都這些年的遭遇，爺爺定會大受打擊，受不了。

「我也捨不得你啊，傻孩子。」　　

兩人抱頭痛哭，不知哭了多久，夜色四合。

「十九。」陽雲遙抬頭，一向不苟言笑的吳叔不知何時進來鼻頭微紅，「這封信是老爺子去雲南前留下的，囑咐你今晚看，天一亮就動身，以後的路得靠自己了。」　　

陽雲遙的手在褲腿兩側擦了擦，手沒臟，不知為何做這個動作。小心翼翼接過信，牛皮紙厚實的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張紙，卻重似千金。　　

「十九，爺爺很生氣，氣你更氣自己。臘月十九，飄著大雪的冬天傍晚我在怡園門口撿到了你。你凍得小臉發紫，大哭不停，可一見到我就咧嘴一笑，眼睛彷彿在說話，膝下無子以為會孤獨到老的我一瞬間被你明亮皎潔的眼眸吸引，那一刻我覺得你就是我歐陽家的人，是上天賜給我歐陽稷最好的禮物，是我親孫女。爺爺知道你不喜中醫、針灸，卻自私的想要你繼承我衣缽。你十六歲考上全國最好的中醫大學，中醫泰斗顧棄也對你另眼相看、讚賞有加，爺爺真為你高興。你報喜不報憂的性格，讓我們不知你在京都生活的五年是否真如你所說的那般開心快樂。六年前你突然回來，霜打的的小臉愁雲不展，選擇本市的中醫大學碩博連讀，顧棄不止一次表示可惜想要挽回。爺爺老了不想再追究你以前的委屈和苦痛，只望出門在外萬般小心，好好治療耳朵，不要讓爺爺失望。」

「爺爺。」陽雲遙將信壓在胸口，哭得幾近暈厥。她陽雲遙何德何能有這樣如此疼愛自己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