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別吃。」黎梓皺著眉頭拉開他的手，看著他兩腮上下動彈，不悅地說，「吐出來。」

自己想做的事情被打斷，周琛也不高興，抽回手背過身不搭理她。

打不得罵不得，黎梓真心拿他沒轍，只能暫且放任不管。現在好歹看到她不瑟瑟發抖。傻子終究比常人好糊弄。明日讓廚子多備些點心，總有一天能得他的信任。

長時間趕路她也疲倦，沐浴更衣便上床就寢。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東西靠近，戒備地睜開眼睛轉過頭。把走到床邊的周琛嚇跌坐地上，手腳並用爬到桌子底下，臉埋在桌腿後。

一根細桌腿能遮住多少？不過是一葉障目罷了。

許是因為等了一會沒聽到動靜，周琛探出半張臉看看情況，發現她坐起身，又立刻縮回去。

黎梓沒想到周琛會半夜裡悄悄湊近瞧她，倆人皆被嚇著。沉思片刻，說：「阿琛別怕，過來。」

周琛歪著腦袋，猶豫好久還是沒動。還是對外人心存芥蒂，怕是真的嚇的不輕。

也罷，慢慢來。

翌日。

周琛又縮回衣櫃里。黎梓親自拿著小點心打開衣櫃門，看到他想吃的模樣嘴角微揚，說：「出來就給你。」

點心的誘惑力太大，周琛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爬出衣櫃坐在地上仰望著她手裡的東西。

黎梓沒給，站起身端著盤子轉身就走。這可把周琛急得不行，往前一撲，抱著她的腿不撒手，嘴裡還哼哼唧唧，像是一個與母親要糖不給就撒嬌孩子。

「你起來，吾就給你。」黎梓用手捻起一塊糕點，放到周琛面前，見他張口就咬立刻縮回手，再次強調，「你起來，吾就給你。」

周琛絲毫不猶豫，鬆開她的腿站起身，張開口「啊」道，等著她喂。

黎梓放了一塊點心在他嘴中，牽起他的手讓他坐在凳子上，耐著性子一塊塊喂。

見他難得乖巧，黎梓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拿著點心等周琛張口吃的時候迅速轉移。到了嘴邊的東西好幾下都吃不著，周琛急得抱緊她的手腕不讓動彈。

別看周琛傻裡傻氣像個孩子，力氣卻還是少年該有的。黎梓沒能抽出手，點心被咬走。就在此時，門扉被叩響。

「殿下，您要的東西屬下都已經買回。」

岳靈領著隨從走上前去，周琛一見到他們就抱頭蹲在黎梓的腿邊。

岳靈面露為難之色，要是讓殿下誤會那該如何是好！她沒有待殿下的人不薄，真心想不明白這位公子為何如此懼怕她。

「放在桌上便可。」黎梓摸摸周琛的腦袋溫柔安撫。

「遵。」岳靈退下時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黎梓，看到她臉上露出的少許柔情微微一愣。心裡對那位痴傻公子更加充滿疑惑，他到底是何人，竟然能讓殿下待他如此溫柔。

「阿琛，起來。這些給你玩。」 黎梓隨手拿起桌上的小玩意，微微轉動發出細響，吸引周琛的目光。

民間小孩子玩的東西黎梓幼時沒玩過，不懂得玩法，索性都給周琛自己瞎折騰。接連哄了兩天，周琛才與她交好，整日粘著她，一口一個殿下。黎梓瞧著時機成熟，準備動身回去。

臨行前，岳靈恭敬問道：「殿下當真要帶公子回帝都？」

「嗯。」

岳靈心裡有事一直沒找到機會說。她瞥了一眼周琛，憂心腫腫說：「殿下可否能借一步說話？」

黎梓深思熟慮後鬆開周琛的手，說：「阿琛在這稍等片刻，吾稍後就來。」

因為心裡記掛周琛，她只走十步遠，依舊在周琛的視線內。

黎梓開口道：「說吧，何事？」

岳靈拱手微微彎腰，「殺害周氏夫婦是江湖風雨樓職業殺手地字三等。屬下怕殿下會身陷險境。要不然把周公子留在屬下這裡，岳靈一定誓死保護公子安危。」

「可有查過他們與何人有過節？」黎梓眉頭緊擰，他們不應該惹上江湖中人。

「查過，但周氏夫婦向來循規蹈矩，並沒有與誰鬧下不痛快。飛來橫禍顯得詭異，此後必定藏有惡狼。屬下懇請殿下將公子留在這裡。」

黎梓心裡的顧忌比岳靈還要多，但是……

她轉過頭看向自娛自樂的周琛，心底還是軟下，默默嘆一口氣，說：「不必，有夜七他們在。」

岳靈見黎梓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多言，只能忠心提醒，「還請殿下當心。」

「嗯。」黎梓點點頭，帶著周琛一同上了馬車。

途經宣州時，黎梓忽然想起一件事，打開窗戶對近旁的人說：「余北河的家是否在宣州？」

「在，殿下是否要去？」

「嗯。」

馬蹄停在一座小府邸門前。

黎梓在下車之前對周琛說：「吾有事離開一小會，你在這裡等吾。」

「不要。殿下去哪，阿琛就去哪。」 周琛不高興地撅著嘴，抱著黎梓的胳膊不讓走。

黎梓不能帶周琛露面，思來想去還是打開車窗讓人送一份點心進來，連哄帶騙道：「阿琛乖，你把手裡的東西吃完吾便就回來了。」

周琛看看點心，又看看黎梓，終究還是個孩子心，沒能抵擋住美食的誘惑。

侍僕打開車門，小心翼翼攙扶著黎梓下了馬車。站在府邸等候多時的人紛紛跪下。

「老身見過六殿下。」一位年過五旬的老者說道。

黎梓上前攙扶起老者，「老夫人不必多禮。見夫人身子骨依舊硬朗，吾深表欣慰。」

「沉蒙殿下掛記。長途跋涉想必多有勞累，如若不嫌棄去寒舍小坐。」

「也好。」黎梓不動聲色掃一眼前來迎接的人，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人。

心不在焉淺呷幾口名茶，寒暄幾句，隨後直接切入正題。

黎梓問：「為何不見余大人？」

老者答：「犬子自打辭官回家，便經常遊山玩水不問世事，不知殿下找犬子可是有要緊事？我且派人快馬加鞭通知犬子歸。」

說罷，老者招手喚侍僕上前聽話，卻被黎梓出言阻止。

她說：「夫人且慢。吾只是順路過來看看余大人，不打緊的事。莫要壞了她難得的好興緻。」

「浪費了殿下一片心意。」老者先給黎梓賠個不是，再用手指著地面假裝惱怒，「等犬子歸來，定要她親自登門謝罪。」

黎梓站起身擺擺手笑道：「謝罪就免了。吾前不久收得一副豐年瑤的字畫，不大能看懂，等余大人回來還請她幫吾瞧瞧。」

老者客套道：「犬子獻拙，殿下莫要怪罪。」

「哪裡話。」黎梓停頓一下又說，「時間不早，那吾便先走一步，改日再來。老夫人留步，多保重身體。」

「謝殿下掛記，祝殿下一路順風。」

黎梓一邁出門檻，臉上的笑容迅速瀲去，看來又要等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