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梓邁進一間屋子徑直來到床邊，借著微弱的燭火低頭一看，被子整齊疊在一旁，床上根本無人。

她眉毛一橫，不高興地質問：「人呢？」

岳靈面露難色，沒回答，用手指向衣櫃。

黎梓半闔眼簾大步走到衣櫃前，不用她親自動手，貼身婢女手腳麻利打開衣櫃。

周琛轉過慘白的小臉，快速的瞄一眼來人，隨後抱頭哆哆嗦嗦往已經內有空位的內壁縮。

黎梓淡漠的眼眸立即覆上冰霜，側頭斜睨岳靈，低聲呵斥：「誰給你們的膽子如此對他！」

「殿下息怒！」岳靈噗通一聲筆直跪下，匍匐在地解釋，「並非是爾等把公子關在裡面，是他自己躲進去。」

「你當吾是傻子？」黎梓犀利的眼神掃視跪在地上的人，語氣里彷彿含著冰刀，嚇得其人噤若寒蟬。

「屬下不敢！」岳靈額前滲出冷汗，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說話的聲音開始顫抖，「公子受了驚嚇，又發了一夜高燒，大夫說……說……」

「把舌頭給吾擼直了說話。」黎梓不再看岳靈，全部的目光都停留在那具顫抖的身軀上，看他的狀況心裡有壞的猜測。

「大夫說……公子怕是燒壞腦子。」岳靈咽咽口水，把命豁出去實話實說。

「燒壞腦子……」黎梓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岳靈說。嚇得岳靈不敢吭聲，低頭磕了一個響頭。

黎梓眼裡充滿心疼，蹲下身子伸手搭在周琛的腦袋上，本是想安撫。沒料想適得其反，把他嚇到抬手亂揮，嘴裡還不停的念叨：「別過來！別過來！」

「殿下小心。」岳靈迅速從地上爬起，把黎梓護在身後。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種小打小鬧傷不了人。但有些事看起來多餘，作為屬下卻不得不充愣做一遍。

「不打緊，你且退下。」黎梓撥開岳靈，再次屈膝蹲下，之前的冷漠與威嚴悄然收起，放緩聲音說，「莫怕，吾不會傷害你。」

周琛別說回應，就連看都不看黎梓一眼。把頭深深埋在臂彎里，自顧自念叨，「別過來……」

好好的一個人突然變成這副模樣，著實讓黎梓難受。抿著唇長呼一口氣，問：「是瘋、還是傻？能醫治否？」

「似傻，但更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大夫說無法用藥醫治。」

黎梓放棄和異常的周琛溝通，轉身問：「那夫婦二人可好生安葬？」

「殿下放心，已就地厚葬。」

黎梓點點頭，「去傳食膳，吾今晚在這裡住下。」

岳靈抬頭錯愕瞄了一眼，又迅速低下，為難道：「殿下，這間屋子是耳房，比不得主房。」

「無妨。」黎梓揮揮手，疲倦不堪說，「都退下吧，今夜不必侍奉。」

「遵。」

岳靈心有顧忌，還是請明黎梓將主房裡床單被褥拿來調換。

等菜餚全部上齊，耳房才陷入寂靜。黎梓一人坐在桌邊安靜進食，發覺有視線盯著她，迅速側過臉，正好對上周琛怯生生的目光。心底一軟，用碟子裝幾塊點心，送到他面前。

周琛的目光死死盯著點心，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喉結艱難上下滑動，想伸手拿又膽怯縮回來。

黎梓把碟子往前遞進一步，溫柔地說：「別怕，吃吧。」

點心的香甜味道縈繞鼻息，周琛深深咽下口水，快速搶走點心，側過身子囫圇吞棗。

「會噎著，慢些吃，沒人與你搶。」黎梓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忍不住提醒，也不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況能不能聽得懂。不過，她的話很快就靈驗。

周琛抓著點心停止狼吞虎咽，伸長了脖子，閉著眼睛眉頭緊擰，稚氣未脫的臉龐充滿痛苦之色。

噎著了。

黎梓轉身倒一杯涼茶，遞送到他的嘴邊，低聲說：「張口。」

周琛「咕嚕咕嚕」大口喝著，堵在心口的點心順利下肚後，還心滿意足哈一聲長氣。

不符合年紀的孩子氣舉動讓黎梓心情不好，當初見他時尚且是孩子，多年以後相見依舊是。

黎梓垂下眼簾，輕輕撫摸著周琛的後背。他沒躲，專心吃著點心，吃完手裡的還砸吧著嘴盯著盤子里的。

黎梓沒多說，轉身都給他取來，見他吃膩不肯再塞一口時，她才把盤子隨手放在地上。摸著他的腦袋輕聲喚道：「阿玉。」

周琛歪著腦袋，眨巴眨吧眼睛，許久才學道：「阿、玉……嘿嘿嘿，阿玉，阿玉，阿玉！」

他像是發現了好玩之處似的，一邊自己樂呵呵傻笑，一邊念剛學的兩個字。

「周琛。」黎梓心思沉重念出他的名字，見他學新話不再念叨阿玉，一顆心才重新放回肚子里。

估摸著時間讓他念順口以後，又說：「你叫周琛，吾便喚你阿琛，以後聽到要知曉吾在喚你，其他人莫管。」

許是因為她這句話太長，不容易記全。周琛睜大眼睛看著她少許時間，便低頭啃自己的指甲，還用牙齒咬的咯嘣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