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將靈兮寵上了天，龍城幾乎人盡皆知。

肅親王得到了靈兮，如老年得子般寵溺著這美人兒，為他修建別院，賜予他大批僕人，送他珠寶首飾與華服配飾。

清晨，靈兮醒來，望著身旁那的老頭兒，心中竟早已沒了厭惡之情。

將身體當做物件，竟是如此簡單之事。

肅親王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這美麗的人兒。

「過來。」肅親王朝靈兮敞開懷抱，靈兮順勢倚了過去，老人身上的味道撲面而來，而靈兮早已經學會了默不吭聲。

「王爺每天都醒得好早，不乏嗎？」靈兮笑問。

「靈兮每天都笑，也不會乏嗎？」肅親王反問。

「王爺為何明知故問，住在王爺府上，享用最頂級的美食，穿最華麗的衣服，還有前所未有的自由，靈兮怎會乏呢？」

「是嗎？」肅親王隨手捏起靈兮的一縷頭髮，「那你告訴本王，怎樣才能讓你露出，像那晚一般的笑容？」

「那晚？」靈兮笑容不減，「不知王爺所說的那晚是……」

「月下美人，翩翩起舞，眼笑眉舒，宛若懷春。」

靈兮一愣，低頭不語。

「美人為何沉默不語？」肅親王親吻了靈兮的頭髮。

「王爺，您權高望重，可否為靈兮做點事情呢？」靈兮再次抬頭望著肅親王，眼睛卻漸漸地變成了血紅色。

肅親王笑了，笑容中仍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神態。

「靈兮若有所求，本王必有所應。」

「那靈兮就仗著您的寵愛，不客氣了，」靈兮勾起了嘴角，「小生想要季否的花樓……垮掉！」

隨後的一段日子裡，季否花樓里的美人不斷流失，不是被人贖了身，就是被別的花樓給挖了牆角。

季否每日都能收到贖身的財物，而心頭的憂慮卻有增無減，彷彿這些財物很快就會不再屬於自己。

不久後，一位大人物死在了季否的花樓，花樓被查封，季否在被流放的路上，抑鬱而死。

季否怎麼也不會想到，毀了自己大半生心血的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胡靈兮。

此時的靈兮站在早已人去樓空的花樓前，冷冷地看著。

對於季否，他不想多做評價，若不是有一次偶然，聽得姐妹們閑話，靈兮就不會得知那晚三個壯漢是季否的手下這件事，若是不知，靈兮可能也不會如此趕盡殺絕。

「原來如此容易，」靈兮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想著自己只不過是與那老頭睡了幾日，就報得如此大仇，「季否，你故意賣我人情，讓我感激涕零，呵……這世間之人，可有真心對我好的嗎？」

靈兮似乎想到了什麼，那雙桃花眼微微一笑。

除了他，除了那天真直率的少年郎，是真心對自己好。

靈兮暗暗下定決心，等那肅親王作古之日，便是自己離去龍城之日。

「你個臭道士，快放了我姐姐！」女子的聲音突然傳入靈兮耳中。

靈兮瞥眼過去，一位道士和一位紅衣妙齡女子，正在樓下爭執著什麼。

「廢話少說！」道士許文遠一手握著一隻青蛇，一手握一張咒符，朝著鳳舞投去，「你們這些禍害人的妖怪，看本道今日不收了你！」

兩人爭鬥許久，姐姐被他抓住，鳳舞沒有幫襯，自己早已虛弱至極，卻又不甘心地瞪著許文遠。

「裝什麼斬妖除魔的清高之士！」鳳舞怒言，「你收服姐姐，不過是覬覦姐姐的美色罷了！呸！無恥下流之徒！」

「你！」許文遠不知是氣得還是心虛，竟紅了臉，伸掌向鳳舞拍去。

鳳舞沒來得及躲閃，被拍倒在地。

靈兮看夠了鬧劇，準備轉身離開。

「可惡……」鳳舞咬牙切齒，自己又虛弱無力，不知該如何解救姐姐。

突然，鳳舞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沖著靈兮的方向大喊，「請救救我們！你也是妖怪吧！」

許文遠聽到這話，吃驚地看著靈兮的背影，又轉向鳳舞，「你這蛇妖說什麼胡話，那分明是個人！」

「人？是人的話，身上怎會有如此重的陰氣！？」鳳舞堅持喊道，「我們都是妖！我們應該站在一起對付這些骯髒的人類！」

「你這妖怪倒會倒打一耙！自古就是妖怪作亂，哪裡輪得到你們說人的不是！」

鳳舞緊緊地盯著靈兮，孤注一擲。

靈兮回頭，彎起了桃花眼，笑容美艷，輕啟微唇，「救你們，於我有何益處？」

「若是你能夠救我們，鳳歌鳳舞願意此生追隨！」鳳舞突然朝著靈兮跪倒，靈兮能夠看出，她的肩膀還在瑟瑟發抖，若是不被逼上了死路，想來也不會如此低聲下氣地求自己。

靈兮微微一笑，輕撫長袖，走到了許文遠身旁，將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

「你、你……」許文遠看清了靈兮的面貌，竟是如此美麗，不禁恍然失神，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可這位姑娘，你認錯了，我是人類啊，」靈兮雖是眼睛看著鳳舞，卻在許文遠耳邊輕語，「人類壽命不過幾十年，對妖怪來說，追隨我此生，也不過須臾而已……」

「只要你能夠救我姐姐，」鳳舞咬了咬牙，「鳳舞任你擺布！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靈兮一聽，突然從身後摟住了許文遠的腰身，聲音裡帶著魅惑，「小道士，人家姑娘都這麼說了，你就行行好，放了人家姐姐吧？」

許文遠聽到耳邊細語，臉上漲得通紅，轉頭去看靈兮，不料對上了一雙美麗的桃花眼，瞳色火紅。

「好……」許文遠似是魔怔了一般，給手中的青蛇解了咒，青蛇變成了女子的模樣，倒在地上。

「姐姐！姐姐！」鳳舞立馬撲了過去。

「小道士，」靈兮繼續在許文遠耳邊吹風，「方才你也聽到了，這姑娘說我陰氣太重，既然你我相遇，便是有緣，就借我點陽氣如何？」

「好……」許文遠訥訥地點了點頭。

「乖孩子……」靈兮笑著撫上了他的臉頰。

肅王府內。

「王爺，今日那胡靈兮在花樓前救下一對姐妹，帶回了王府。」

「他喜歡便由他。」肅親王淡淡地說。

「可是，」護衛有些疑慮，「那對姐妹，似乎是……妖怪。」

「哦……」肅親王瞭然，「那你派幾名侍衛保護靈兮。」

「為、為何……王爺您難道不擔心……」

「靈兮他神通廣大，我自然不必太過擔心。」肅親王一副瞭然於心的表情。

「屬下並不是那個意思……王爺您就不擔心那個胡靈兮對您不利嗎？我聽說他經常去找侍衛們，那些找過他的侍衛們都會虛弱很久……」

「哦？竟是如此……那他大概還不屑對本王這個老人下手吧，你看本王不是依舊精神抖擻？」

「可是……」護衛還想說什麼，卻看見肅親王抬起胳膊，朝著遠處揮了揮手。

遠處便是靈兮朝著他招手，陽光下，紅衣美人，耀眼奪目。

侍衛低頭，始終想不明白，年輕時曾征戰沙場的王爺，怎會如此寵溺這來歷不明的舞姬。

「靈兮他，」肅親王不問自答，「像極了本王年輕時遇到過的一名女子，嫵媚至極卻又孤單至極……自己本想去結識，卻礙於少年矜持，不料被人捷足先登……唉，風流少年已不在，想來本王這樣，或許會落得個晚節不保吧。」

靈兮在肅親王的庇佑下安穩度日，幾年後，肅親王老年殘喘，已經不能下床行動。

靈兮決定離開龍城。

靈兮臨走前被龍城人罵了個遍，說是靈兮無情無義，在肅親王彌留之際，也不肯留下照顧，殊不知是靈兮多給了他一口靈氣，才讓肅親王苟延殘喘了一陣子。

「靈兮，你走吧……」肅親王用幹枯的老手，撫摸著靈兮的臉頰，「若是留久了，是要給本王陪葬的……」

「……」靈兮不知如何面對這種生離死別，俯身上前，想要再渡給他一口靈氣。

「算了，」肅親王清推開他，「生死有命，莫要逆天而行了……你怎這幅表情？本王還想在彌留前，看看你的笑顏呢……」

靈兮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也不知自己如今是何表情。

「笑笑吧，靈兮……」肅親王的聲音仿若即將斷氣。

「好……」靈兮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眼睛卻濕了起來。

自己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流淚了。

靈兮帶著從肅親王那裡得來的財物，帶著鳳歌鳳舞，離開了龍城。

「那、我們今後去哪兒啊？」鳳舞跟在靈兮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

只見靈兮的身形一頓，然後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話。

「有位摯友，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