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許風寒鑽入厚重的獸皮，吹得帳篷內燭光搖曳，好不容易被他哄得坐在床邊的凌漪哆嗦了一下身子，困惑不解地問他：「墨溪，為什麼要了一間帳篷，我不想因為我讓墨溪被同族覺得……」

和於湘托出來到鐘山的原委後，於湘神色異常，似乎在害怕著什麼，遲疑片刻後才說暴風雪即將來襲大概會持續一周左右，請魔尊在當地稍作歇息，等暴風雪停後再上山，期間可來觀摩一下西北方魔族的狩獵比試。墨溪答應了於湘的邀請，卻在於湘要給兩人安排兩間帳篷時只要了一間。

墨溪自然注意到提出要求後於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也未做絲毫讓步，當時凌漪看他倆僵持良久一臉不知所措，現在依然在糾結這個問題，墨溪便回答他道：「分開睡的話，我會擔心的。」

凌漪眨眨眼：「為什麼會擔心？」

「這裡不是聖殿，他們在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知道你不是同族，魔族生來具有傳承記憶，名為傳承記憶的枷鎖禁止我們無端傷害同族。」墨溪眸色一黯，想起那個賣槐花糕的商販對凌漪被綁視而不見的說辭。

「他根本不是同族，即使披上了聖殿祭司候補光鮮亮麗的外衣，他也就是一條魚，就算他當真成了祭司，跟我一樣不認可他的人一定佔大多數！」

商販被處決的罪名為「通姦外族」，而非「自相殘殺」，他臨死前最後一番話不無道理，讓墨溪戒備起周邊的同族是否會對身為人魚的凌漪不利。

「原來如此。」凌漪恍然大悟，「不過，其他人是如何一眼看出凌漪不是同族的？」

墨溪輕笑，撫上人魚精緻姣好的臉，深情款款地望進那似天空般湛藍如洗的眼眸中：「魔族的眼睛一般是黑色和紫色，甚少是硃色，怎麼會像你這般澄澈空靈，容納了天空一般？」

「嗯……臉紅了？」墨溪忽覺指尖觸感發燙，笑著親吻起他。

「其他的話就比較不好說了，就比如之前易容成老者潛伏在藥鋪多年的那個人族，身上不知為何會有魔族獨特的氣息，狻猊的鼻子也嗅不出他說謊的味道，可惜現在人已死了，也無從得知。」不過那人的屍體運到了巫離子那，巫離子說當墨溪回來後便能有結果，希望能解答他的疑惑。

驀地，燭光搖曳，墨溪親昵的舉止戛然而止，警惕地望向外面，攢動靈力低聲喚出了陽烏。

陽烏為三足金烏，不比凌漪的九鳳，體型嬌小，以三足立於墨溪手心，散發出旭日一般的耀眼光芒，凌漪被它的光刺得睜不開眼，埋在自己懷裡。

「熄燈，看一下外面。」隨著墨溪命令，陽烏光芒驟然間消散，同樣也帶走了帳篷內的燭火。在一片漆黑中，陽烏輕振翅膀，從帳篷縫隙內鑽出，查看外面情況，與此同時，墨溪暗紫色的眸子在淡淡發亮，獲取了陽烏的視野，發現有一位於湘的侍衛趴在帳篷西側，側耳窺聽。

墨溪嘆了一口氣，揉了揉懷裡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聲哄道：「乖魚魚，啊一聲。」

本意是想用親熱的動靜嚇走那偷聽的侍衛，不料凌漪對他的想法理解得如此透徹，撲在他懷裡隱忍又壓抑地低喘出聲，不禁讓墨溪回想起了前世聖子的美味可口，渾身氣血上涌，看向懷中人兒的眼神也變得炙熱難耐。

金烏確認那人被嚇走，便回歸墨溪靈魂海洋，但墨溪卻未讓凌漪停下，漸漸攏緊了凌漪，凌漪也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悶悶不樂地躺床上背對著他。

墨溪抱他入懷，人魚也很順從，看來並沒有真生氣。

一夜無夢，再次睜眼時，帳篷外敲鑼打鼓，熱鬧非凡，應是狩獵比試即將開始。凌漪不知何時已經起了，端著僕人剛剛送進來的早膳坐在床邊，溫柔地叫他起床用膳。

「那僕人說，於湘讓我們用完膳去他帳篷，過會兒騎氂牛一起去獵場。」凌漪興緻勃勃地說，似乎對騎氂牛頗感興趣。

「騎麒麟不好嗎？」墨溪酸溜溜地問，「麒麟更霸氣能翱翔天際，氂牛僅僅是一匹走獸罷了。」

「陛下不要鑽牛角尖，快喝粥吧，要凌漪喂你嗎？」凌漪迅速岔開了話題，躍躍欲試地舀了一勺加了粟米的白粥湊到他嘴邊。

「我喂你就行了。」墨溪無奈一笑，接過碗與勺子，故意忽略了凌漪眼中的失望。

用完膳後，兩人到於湘帳篷，卻被下仆告知領主突然有急事處理，不能與魔尊陛下一起前往主會場，帶領他們騎上氂牛的變成了雪山偏北面的領地領主龐錚。

這雪山氂牛比猛虎還高大威猛，只是那牛頭被灰黑厚重的毛皮蓋住，一雙黑豆豆的小眼睛時不時會被粗糙的牛毛掃到，墨溪對它是否能看見前方深感懷疑，凌漪則是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俯身趴在灰溜溜的毛髮上新奇地感慨道：「好暖和！」

「哈哈，凌漪殿下喜歡就好！」龐錚牽著另一頭給墨溪的氂牛過來，聽到凌漪的感慨開懷大笑道。

「唔……龐錚閣下認識我？」凌漪好奇地投來目光，龐錚頷首微笑道：「龐某半年前曾為一件事去過聖殿，有幸見過凌漪殿下輔佐祭司大人主持祭典的英姿，真是年少有為，一表人才，今日再見到凌漪殿下，真是龐某三生有幸。」

「領主大人言重了。」凌漪謙虛道，而龐錚連連搖頭，說：「凌漪殿下不必太過謙遜，其實……龐某有一件事要麻煩凌漪殿下。」

凌漪訝異：「什麼事？」

龐錚望瞭望四周，小心謹慎地低聲道：「待今日狩獵比試結束，龐某誠心邀請魔尊陛下和凌漪殿下到龐氏據點做客，還請二位賞臉。」

「好。」墨溪替凌漪答應下來，或許可以將龐錚作為切入口弄明白這於湘到底在刻意迴避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