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溪蘇醒過來，已是翌日清晨。

凌漪不顧他勸阻強行咬破嘴唇喂他喝下傳說中能活幹屍，肉白骨的人魚血，溫熱的帶著些許清香的血緩緩流入他的喉中時，墨溪能明顯地感覺到人魚血與自身作為魔尊獨具的魔息相互交融，浸潤全身，前一日還被饕餮黑霧傷得五臟六腑俱損，一覺醒來後身體並無大礙，只是些許僵硬。

墨溪心道這人魚血果真不同凡響，難怪不過幾十年人魚一族就銷聲匿跡了，這人魚血對凌漪來說應該無比重要，即便如此，他還是毅然決然地喂自己喝下了……這回，得換他來問一句自己何德何能。

「唔……」

墨溪抬眼，才發現被褥上枕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凌漪趴在他身上睡著了，身邊放著若幹藥草，研缽和水盆，想必照料了他一宿，凌漪微顯憔悴的身影看得他心緊緊一揪，伸出手去撫摸他，指腹不經意間觸到凌漪的耳根。

「啊——」

一陣戛然而止的驚喘，嚇得墨溪一抖。

若是普通的驚呼，墨溪自然不會被嚇到，問題是剛剛那聲喘息，他只在凌漪哭喊著受不住時聽過，那種隱忍又放縱的味道，藏著無法言喻的甜美。

「唔……陛下……墨溪。」凌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身軀在微微發顫，他眼尾泛紅，面頰淡粉，對自身的異樣有些難以啟齒，哆哆嗦嗦地躲著自己的目光，「夢到了兩個陛下……其餘的……不能說……」

墨溪多半猜到了，也不點破，先把人魚攬進懷裡，抱一會兒。

他喂下自己血的時候，說：「墨溪，凌漪心甘情願。」

墨溪眸色微黯，啞著聲音問：「真傻，那麼輕易地把血給我，要是我再要怎麼辦？」

聞言凌漪眸光一顫，嘴角微彎，帶了一絲微妙的苦意，回答他：「……墨溪不會的。」

凌漪話里一字一句中的篤定所蘊含的分量令墨溪錯愕，只能抱得更緊了些，片刻後，突然意識到少了什麼，湊近他的耳朵真誠道：「對不起。」

「墨溪……」凌漪想要搖頭，墨溪不以為意，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對不起。」墨溪還是覺得不夠，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凌漪，我對不起你。」

當墨溪還想吻一吻那耳根上絢麗的紅色耳釘時，人魚卻掙開了他的懷抱，悶悶道：「你在愧疚。」

凌漪一語中的，墨溪點了點頭，他怎麼可能不愧疚：他自作聰明使用讓靈丹招來了凶獸饕餮，險些將凌漪置於死地，無論是自家宮殿還是魔族聖殿都被毀了大半，傷亡數不知如何，他簡直，簡直無顏面對自己的同胞和凌漪，到頭來還恬不知恥地靠凌漪的血保住了性命，被凌漪無微不至地照顧……

「陛下不準繼續消沉下去！」凌漪有些慍怒地說，「陛下還未完全恢復，這幾天我都會來照顧陛下，但我不想看到自怨自艾的墨溪，不就是一次喚靈失敗，您可不能因為這點挫折就止步不前，魔族需要您，我也需要您！」

墨溪聽他一席話深有感觸，心中鬱結稍有緩解，道：「我明白了。」

凌漪欣慰地笑道：「這樣才對，我去拿點吃的來，墨溪應該餓了才是。」

不等墨溪說出任何拒絕的話，凌漪就從侍從那拿來了藥膳。凌漪自告奮勇想要親自喂他，墨溪則丟不起這臉，一邊進食，一邊問他饕餮暴動造成的後果。

所幸饕餮黑霧沒有擴散太大，主要是魔尊宮殿與魔族聖殿一帶受損嚴重，聖殿突然坍塌，前來祈禱的魔族們受傷不少，多虧祭司大人巫離子在場，喚出貔貅張開結界，無人死亡。現在，巫離子正在忙於聖殿的修繕，所以讓凌漪來照料墨溪。

「凌漪……饕餮它可對你說了什麼……你又是如何制服饕餮的？」墨溪猶豫了良久還是開口問道。

「陛下您忘了嗎，以防萬一我一直都會提前準備克制您即將喚靈的靈獸的信物……只是以防萬一，我對您的實力沒有懷疑。」凌漪解釋道，不像說謊，「史書記載饕餮乃縉雲氏之不才子所化，貪於飲食，冒於貨賄，天下惡之，遂墮成凶獸，而縉雲氏又是炎帝之苗裔，炎帝號稱神農氏，因嘗斷腸草而逝世，我便事先準備了斷腸草，那饕餮一來，聞到斷腸草的味道便不省人事了。」

墨溪不禁拍掌讚歎：「凌漪真是冰雪聰明，心思縝密，看來我之前都低估了你。」

凌漪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又聽墨溪問：「那為何不直接將饕餮馴服收歸麾下，你……你應該察覺到我喂你吃下了讓靈丹。」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凌漪說要瑞獸就要瑞獸！」凌漪揚起下巴一臉驕傲，「更何況那饕餮面目醜陋，還傷了你，我可瞧不上哩！」

墨溪開懷大笑：「好，好，凌漪定能喚出無與倫比的瑞獸！」

「墨溪，我後悔送你那饕餮紋了，這饕餮胡言亂語，說你會傷害我，我才不信，我看它就是想誆我後趁機吃了我，等我攢夠了彩晶，買別的信物送你。」凌漪又道，打消了墨溪的所有疑慮，也不知是悲是喜，似乎現在即使告訴凌漪自己前世對他所做的暴行，他也永遠相信自己。

為了不辜負他對自己的信賴，自己也得儘快振作起來，抓緊時間喚出下一匹靈獸增強實力才是。

「關於下一次喚靈，我已有了打算，凌漪，等你喚出瑞獸後，隨我一同去一趟鐘山。」墨溪說。

凌漪見他炯炯有神，整個人煥然一新，甚感欣慰，當機立斷地應了聲好。

這幾天，墨溪在凌漪面面俱到的照料下恢復得很快，經過一番惡鬥，又飲下了人魚血，靈力突飛猛進，已到了黃之境界中階，實力進一步提升，接下來的喚靈想必會輕鬆不少，然而就在墨溪翹首以盼凌漪今日來宮殿照顧他時，凌漪卻沒有出現，明明離他喚靈瑞獸還有五天時間。

墨溪心生困惑，朝聖殿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