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西斜，此時正是下班時間，成群結隊的上班族從一棟棟高樓大廈中走出來，走向不同的方向，留下一地被拉得長長的影子。

冬日的陽光總是分外珍貴，橘黃色的陽光照在高樓上、撒在黑色的瀝青路上、打在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身上，溫暖了世間萬物。

「這就是你說的讓你出來的方法？」一個人影雙手插在藍色羽絨服的兜里，悠閑地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後面慢慢走著，他看著周圍漸漸退後的景色，感受著溫暖的陽光的同時在心裡悄悄問道。

「對啊，」顧炎涼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熒幕里「顧炎」的實時直播，一邊打遊戲一邊回：「能看到外面，能知道外面的情況，不就算是在外面了麼。反正都是看，怎麼看不都是一樣的嘛。」

這個空間雖然只是他的意識層，他想像出來的東西和真實的沒多少區別，再加上他有塔靈這個外掛，所以打個手游也就妥妥的了。

一路不緊不慢走著的顧炎，不，應該是連司禹聽見他的話，臉上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這種情況下還能這麼想的，估計也就他家小孩了。

他絲毫不覺得把顧炎涼歸為他家的有什麼問題。

只是，他想了想有些疑惑地問道：「那為什麼不直接開啟視覺共享？」之前他被困在意識中還能和顧炎涼聊天，就是因為顧炎涼給他開了視覺共享，他便能夠透過顧炎涼的眼睛看到顧炎涼所看到的東西。

「……」顧炎涼沉默了一會，原本熟練操作著小人的手頓了頓，不出意外下一秒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秒了……

他看著暗下去的熒幕，道：「這樣不是更有意思麼。」

察覺到小孩那可疑的停頓，連司禹也沉默了兩秒，試探性地說了一句：「你該不會是忘了吧。」

顧炎涼沒有回話，而是深呼了一口氣，努力平息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

半響沒有聽見心底的聲音，意識到自己似乎逗過頭了，連司禹連忙認錯：「好了，彆氣彆氣，我的不好我的不好。」

他這句話是直接說了出來的，念念叨叨的樣子讓旁邊的人紛紛向他投來異樣的眼光，連司禹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走回住處。

顧炎涼看著熒幕里與他並排走著的兩個不時轉過來打量自己的女生，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想動手打人的衝動更甚。

等連司禹回到顧家，才發現顧父顧母已經在了。顧母正在做飯，顧父則是打開財經頻道看著新聞，見他回來，顧父道：「回來了。」

「嗯，」「顧炎」殼子版的連司禹朝顧父點點頭，一邊換鞋一邊隨口問了一句：「您今天這麼早下班？」他做鬼做了幾百年，他的親人基本上已經投胎投了好幾輪了。而其他人在他眼裡只分為兩種，感興趣的，不感興趣的，或者可以換一種說法，就是想吃的和不想吃的。所以即便他如今佔了顧炎的殼子，這些所謂的親人對他來說也根本沒什麼意義，但對小孩的父母，他卻是比較恭敬。

「公司沒什麼事，就回來了。」顧父不留痕跡地皺了皺眉，對自己兒子這種明顯恭敬而疏離態度有些不舒服。兒子在外面讀了半年大學，回來便和自己與妻子生分不少，看來平時得多和兒子聯繫一下了。

正在這時，顧母端著一碗湯從廚房出來，看見連司禹，笑道：「小炎回來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他爸，你也是。」

「好的。」連司禹朝顧母笑笑，點點頭朝著洗手間走去。

顧父摸過遙控器將電視關掉，問顧母：「你覺不覺得小炎去上學了以後與我們生分了不少？」

顧母準備放下的湯碗的手頓了頓，斜了一眼顧父：「你說什麼呢。」她將碗穩穩地放在桌上，想了想對然後丈夫道：「大抵是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就不要管那麼多了，你快去洗手然後過來吃飯。」

兩人都對話自然是瞞不過非人類的連司禹，他一邊洗著手，一邊在心底對顧炎涼道：「你父母感覺挺敏銳的。」

顧炎涼看著熒幕中顧炎那雙在水流沖洗下越發骨節分明的雙手有些沉默，他不是顧炎，顧父顧母自然也就不能算是他父母，只是他想著之前相處的那幾個月的時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暖意。

「這不應該是你故意想讓他們發現的麼？」顧炎涼借著之前的坐姿向左手邊一倒，雙手枕在腦後淡淡地道。

「也對。」或許是不管對方再怎麼淡然，涉及到了親人，都會有些排斥自己這個外來者。連司禹察覺到對方有些懨懨的情緒便不再多言，關了水龍頭走出去和兩老一起吃晚飯。

吃過飯，連司禹便陪著兩老坐在客廳看電視，時不時和他們說句話，講一講自己在學校的經歷，他第一次經歷校園時光一開始其實也是很感興趣的，只是他畢竟是個百年厲鬼，自然不可能真的成為一個單單純純的大學生，所以說著說著便談到了如今的世界格局，又從天下大事談到了商業上的種種。

顧父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幾十年，對商場自有一套處事方法，涉及到自己熟悉的領域自然是得心應手，發現兒子的很多想法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這不由得讓他感到激動，隨即越聊越興奮。他本來覺得孩子與自己生分了，經過一晚上的交流，倒是沒有了那種隔閡感。同時他也發現了自己孩子比起同齡人，似乎要嚴謹得多，對政壇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甚至對商機的敏銳程度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一方面覺得自己有榮與焉，另一方面卻也覺得有些疑惑自己孩子何時對政治感興趣了。

顧母對這些不感興趣，便坐在旁邊看電視，聽著兩父子在一旁激動地爭論著，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丈夫都能察覺到兒子的疏離，她作為母親，又怎會感覺不到，說不傷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卻也不想讓孩子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孩子長大了自然會有自己的想法，不再過多依靠自己的父母，這是好事。他們做父母的，能做的也只有支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