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所謂恩人
小說: 我想提刀北上 作者:白云碎 字數:2005 更新時間:2019-09-21 11:52:05
耶律虜抱著趙清朴出了廟,天色已經轉暗,白霧已然消散,楓葉卻依然紅得燦爛。
山間清涼,時不時有輕風吹過,拂動趙清朴的長髮。山路靜謐,耶律虜卻也,自從出了廟就不再說話。
趙清朴心內感激、喜悅與疑惑混雜,只因耶律虜不說話,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趙清朴一向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
耶律虜卻不同。
耶律虜想說的時候總是很會說,只是他現在並不想說。他心猿意馬,只想快快趕路,他已對懷中道士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只想速速找到他放了行李的客棧,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
待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趙清朴終是忍不住,先開了口,他的語氣中飽含著真摯,道:「多謝恩人救命之恩。恩人大恩,清朴沒齒難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師從何派?說與清朴知曉了,清朴好來日報答。」
恩人?耶律虜嗤笑,他卻不想做恩人,只想做個恩客。
耶律虜腳下加快速度,揶揄道:「無妨,我只是剛巧遇到了,順手而已。我閑人一個,無門無派。你無需記我。」
至於報恩,不必等以後,馬上就有你的報恩機會。
趙清朴心中好奇更甚,但還是聽了耶律虜的話,沒再追問。他的腦袋正靠著耶律虜的胳膊,耶律虜所穿的短打服布料粗礪,磨得趙清朴臉上癢癢。
趙清朴是仰著頭的,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耶律虜剛硬的下巴與下巴上胡茬子,還有那隱隱約約的高挺鼻子和高顴骨。
成熟的、強大的、可依賴的、充滿著原始的野性卻也充滿了正義——此時趙清朴心裡的耶律虜是這樣。
小道士對他的恩人感激且敬仰,還有著一絲絲隱秘的依賴以及好奇。
只是……趙清朴突然意識過來,他現在這樣被抱著,著實怪異。他試探著動了動胳膊與腿,卻依然力不從心。
這樣的感覺實在太過糟糕。
趙清朴忍不住試探著問了:「恩人,我記得你最後向他們要軟筋香的解藥,我所中的毒是否就是軟筋香?」
耶律虜卻沒回答。
趙清朴又道:「若恩人已經得了解藥,可否賜予我?待我恢復了,便不用再如此勞累您。」
耶律虜卻笑了,道:「我抱著你,並不勞累。我會給你解藥,但不是現在。」
趙清朴心中疑惑未解,還欲再問。
耶律虜卻突然岔開了話題:「道士,你可否給我講講你的門派師從?」
趙清朴詫異一瞬,還是大方說了:「我師從齊雲山,是齊雲山掌門的徒弟。」
「修道之人,怎不好好待在山上,卻下了山,惹上那些人?」
趙清朴嚴肅道:「非我惹他們,若是嚴格追溯,實是他們惹了我。」
轉瞬之間,雷鳴陣陣,大雨傾盆,水點子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
趙清朴卻於這雨中又想起了初十那夜的女孩,不由得義憤填膺,說話都帶了怒氣:「是他們先對無辜之人做了齷齪的事,我只是打抱不平!」
帶著怒氣說了那樣一句話,趙清朴自覺有些失禮,復又補充解說了:「我下山是因為齊雲山傳統,齊雲山內門弟子都要在十八歲生辰前一個月獨自下山歷練的。我此次下山已有二十九天,明日便可返山。」
明日返山?耶律虜竟有些說不出的遺憾,便未說話。
雨勢頗大,耶律虜將趙清朴抱得更緊了一些,他沒有帶傘,只能儘力用自己的身體擋雨,讓趙清朴不要被雨淋濕。
不過,似乎是因為多了雨水的浸潤,小道士身上那清甜的桂花香氣更濃了。
山路已到盡頭,耶律虜卻突然想到了侯佻,他著實好奇,便忍不住問了。
趙清朴倒是有些迷茫,沉聲道:「那侯佻,我也不知,只是他太過於像我的一個兒時摯友,可我那摯友本應該過世了。」
「你那摯友既已過世,那侯佻的相似定然只是巧合。」
趙清朴卻並不怎麼認同,只順著自己的心道:「若是只外貌也罷了,可就連特殊的眼睛顏色和肺疾也相同,不應該這樣巧的。只是剛剛……」
「剛剛我並未出全力,我只是嫌他聒噪,定然傷不到他的性命。」
耶律虜只解釋了這一句,便再沒追問關於侯佻的事。他莫名地不喜歡趙清朴提到侯佻時的語氣。
那種……莫名珍視的感覺……他著實排斥。
不過,現已下了山,走上了前往客棧的路。想到這裡,耶律虜心裡又暢快了許多。
喜悅過了,耶律虜又問:「我記得你們道家修道也是有區分的,是麼?」
這個問題顯然勾起了趙清朴的興趣,趙清朴的眸子都發了光,堅定道:「是有區分的,道分兩類——全真、正一。正一頗寬鬆,全真道卻是要徹底脫離凡俗,不得有情愛婚娶。我早已想好要修全真道。我無謂凡塵情事,只想像我師父一樣,潛心道法武學。」
耶律虜卻笑了,暗含嘲諷:「無謂凡塵情事,斷絕私慾?」
趙清朴卻依然十足認真,道:「是的,那便是我心之所向。」
耶律虜依然在笑:「可你分明還什麼都未體驗過,如何脫得出去?」
趙清朴欲要反駁,耶律虜卻又一次及時轉移了話題,「依你所說,今天便是你的生辰?」
「嗯,大致如此……」趙清朴雖有疑惑鬱郁,卻還是耐心解釋,「我本是孤兒,是被我師父撿回去的。我師父六十四歲時下山雲遊,路過陵原趙家村,將四歲的我撿了回去。我並不知我的確切生辰,我師父也不知,於是我師父就將他帶我上山那一天算作我的生辰了。」
「孤兒……」,耶律虜若有所思。
他剛剛說了那兩個字,一抬頭,他已到了今緣客棧的門前了。
時辰已晚,正常的人都睡下了,客棧大堂裡面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已到達了目的地,耶律虜沒再說話,直接抱著趙清朴進了他白天住過的那個房間——天字二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