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宿山林
小說: 劫生之南柯夢黃粱 作者:诗奴 字數:2016 更新時間:2019-09-21 06:18:13
2016.4當時年少
良久,來俊臣緩緩開口。「林姑娘能否詳告俊臣,當時是如何從把守森嚴的死刑法場上逃出來,到此地獨自生活了這麼久的?」
作為當日的監斬官,來俊臣百思不得其解。刑場上守衛如雲,任是絕頂的高手想要逃出去也該搭上半條性命,何況她一個不會任何功夫的弱質女流呢?
若說無人助她,她便逃了出去,來俊臣是怎麼也不會信的。
林天韻笑笑,道:「人心難測,日後你自會知道。」依然自顧自看著眼前的景細細觀賞,讚歎不已。
來俊臣只好閉口不提此事,然而心中疑惑仍未減半分。他心裡尋思著必得找個時機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方得安心。
不覺天色已暮,斜陽落下山的那邊去了,漸漸隱沒無蹤。水波隨風蕩漾,夜色里更顯碧藍,朦朦朧詩意盎然。
「天色不早,我們該回去了。」來俊臣漸漸感到一絲涼意,雙臂抱緊自己,揉搓著聊取寸熱。「這裡荒山野嶺的,難免蛇蟲出沒,露宿曠野的話,俊臣以為姑娘身子羸弱,恐受不了這樣的困苦。」
字裡行間儘是對林天韻深深地關切。自己臉上卻現出幾分害怕的神色。
林天韻聞言,臉色難明。心裡暗暗道:「沒想到一個大男人居然比我還害怕,真是丟他同胞們的臉面。」
「來大人過慮了,小女子時常風餐露宿,倒不懼怕這樣的野外,反而深以為喜。今晚就在這裡暫歇罷,明日一早,再回小屋。」頓了頓又道:「來大人不介意吧?」
來俊臣一聽如五雷轟頂,一時竟無言以對。憋住一口氣,身體微微發顫。幾番欲言又止,最後終於憋出一句:「全聽姑娘安排,俊臣並無異議。」
嘴上雖這般說,身體卻老老實實的出賣了自己,朝林天韻身旁靠了靠,左顧右盼,唯恐從黑暗的林中蹦出個什麼怪物來。
黑暗中一張俊臉上寫滿了無奈與掙扎,回頭看了看幽深的密林,此時黑啾啾一片,隱約感覺裡面有什麼東西隱隱綽綽在晃動,後背一陣發涼,於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更挪近到林天韻身旁,緊挨著她,驚疑不定的舉目四顧,說不出的恐懼。
林天韻看在眼裡,卻並不說話,領著他徑朝前方走去。
來俊臣一路上都走得急乎乎的,全然一副逃命的做派。
他在心裡暗暗祈禱:這黑燈瞎火的,還在這麼個稠密的林子里,保不住會遇到什麼樣的東西,只希望安然無恙才好。
不幾下,來俊臣看到前方有一個黑影,似鬼怪奇傳里青面獠牙的怪獸一般在不遠處站著,風起時,它便搖曳起來。他頓時眼睛都直了,手指著那裡直要林天韻看。
「林姑娘,你看,那,那是什麼?」聲音已有七八分發顫,高大的身形此時縮得竟與林天韻相差無幾。
林天韻白了他一眼,不理會他這舉動,伸手推開身前幾寸遠處的一件東西。「吱呀」一聲,那東西輕飄飄開了,林天韻掏出火石,點亮入口處的燈盞,瞬間一座精美的木屋出現在來俊臣面前,驚得他啞口無言。
見他定在原地,林天韻回頭道:「還不進來?一個時辰之後,林子里的野獸就要盡數出動了,你若是嫌棄我這房子,就只管在外面和那些兇悍的猛獸們作伴吧。」說完就要動手關門。
來俊臣趕忙衝進去,找了個角落站好,等著林天韻推門。「姑娘說笑了,俊臣一屆書生,怎會有如此膽量敢與獸群為伍呢?」
話間滿臉堆笑,說不出的乖馴。
「你當真如此怕黑?」林天韻收拾好今日采來的藥草,將篝火點著,坐下時忍不住詢問了一句。
來俊臣臉上五色雜陳,窘迫得埋下了頭。倏然,才似鼓足勇氣般抬頭,對林天韻道:「並非俊臣怕黑,只是擔心姑娘的安危,這樣常有野獸出沒之地,如何是姑娘住得的?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俊臣實在不忍姑娘擔驚受怕的生活。」
他連謊話都不會說,還敢在林天韻面前裝神弄鬼,簡直是笑話。
林天韻哪裡會信這樣的鬼話,騙騙那些未諳世事的小兒女也就罷了,在她這裡,早是看膩了的戲碼。
「來大人省著力氣養傷吧。」林天韻撿起一截樹枝投入火堆,拍了拍手上的污垢,隨手撿起一截小木棒拿在手裡一小段一小段的掰斷。
兩人圍著火堆,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良久,林天韻朝屋子裡那一張鋪好的軟榻走去,對來俊臣道:「我要歇息了,來大人請自便。」
隨後她躺下不一會兒就入了夢鄉。
來俊臣扭頭看了一眼睡得安詳的林天韻,不由咧嘴笑了起來。這個女子也是可愛得緊,看她醒著的時候冷若冰霜,靜下來倒有另一番感覺。
而後,來俊臣陷入往日的回憶里無法自拔,幾顆火星子在他面前噼里啪啦響著,不一會兒火堆熄滅也未察覺。
那時他尚未入朝為官,只是一個孤苦的獵人之子。
小孩子天性好玩,他也不例外。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背著父親偷偷跑到林中玩耍。
臨出門時,他是又緊張又激動。害怕父親發現自己而不得出去,又怕獨自一人深入那樣未知的密林。
然而最終還是好奇戰勝了恐懼,毅然決然的踏上了進入林子的路。手微微發抖,他不明白是哪一種感覺多一些,然而到底還是管不了那麼多。
陽光透過葉子的縫隙打在草甸叢生的林間,光影綽約,微風過處,搖曳的葉片是他童年最美的詩篇。
可是他忘了父親告訴過他,林子深處是獵戶們都望而卻步的禁地。每次臨近那條無形的分界線,他們不管是否有獵物,總會不約而同的折返。
那條線正在一步步逼近,他卻沉浸在嬉戲的歡樂之中,忘卻了這神一般的存在。
許是玩得太過入迷,他向著林子深處無聲無息地靠近,距離也一寸寸縮短在時光的流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