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三十一」

「東方阿叔你別誤會！我不是他的那個……那個……娘親……」尚千水漲紅臉的解釋道。

「娘，你不要跟他走！」

見『娘親』不認自己了，高止棄大喊叫喚。

東方極指去，坦直道，「他喊你作娘！」

「我也可以你喊作爹……」尚千水鼓起臉蛋。

「你爹是我師兄尚天水。你這麼喊了我作爹，那你爹的兒子是誰？」

「東方阿叔！」尚千水急了，懇求道，「止棄他又醉又瘋的清醒不來，請你快想辦法救他吧，好不好？」

「唔……」瞧著對面那個又醉又瘋的男人，東方極摸下巴問道，「他就是高止棄？」

「娘……你為何一定要跟他走？是怪爹不會武功，不能保護你嗎？」見自己『娘親』跟個英俊瀟灑，器宇不凡的男人親密在一起，高止棄難過得咬牙切齒，抽起銅水瓢指去，「爹讓我練武功了，我一直都努力練，拚命練。因為只要練好武功，娘親就會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止棄……」尚千水動容，有種想走去抱住他的衝動，步子剛邁開，卻被東方極輕輕一攔，「阿叔？」

東方極瞥過高止棄手中的銅水瓢，自個也抽出一雙青玉筷子，以劍式相向，說道，「我也會武功，自然也會保護你娘親。而你武功不如我，你娘親當然要跟我走。」

「阿叔，止棄他是……」

正要解釋時，東方極給他打了個噤指，尚千水只好抿緊嘴唇，在旁默不作聲。

高止棄見著，心中百味翻騰，敢情比那個紅黑醋包子的味兒還濃烈百倍。他咬牙憤道，「那我就打敗你，把娘帶回家，你這人從此不準再來找我娘！」

「嗯，你能打敗我……」東方極一笑，「的話！」

為讓場面更佳，他還故意牽起尚千水的手，可這一碰馬上就後悔了……好吧，他只一時忽略了而已。

運以陽氣緩著手心肆來的凜寒，東方極暗地自吐。

那邊，高止棄早已忍無可忍，怎還經得如此挑釁？！便是厲目煞色，疾風起劍的沖了過去！

東方極嘴角一彎，凌空躍起，順勢藉助百通客棧獨有的晃力搖擺，輕巧回跳於橫樑之間，全不費力地閃過了揮來的劍氣。

有心試探對方劍意，東方極不急還擊，只迂迴閃避，其間看著那隻銅水瓢迴旋生風，帶風揮起劍氣數重，節節勢逼。

高止棄橫過劍影，以水瓢使勁劈出一擊，咬道，「為何不還手！」

東方極敏身閃避，不沾方寸，笑道，「你不出手，我何以還手？」

此話氣度從容，恣意傲然，高止棄聽得鬱結不爽，出招越發急躁起來，恨不得立即把這男人徹底打個落花流水！此念之下，他手中水瓢勁力揮舞，呼風亂刮，當場儘是橫七豎八的飛風劍影。

只見東方極執出玉筷，翻腕一旋，在空中劃出一道明亮弧線，聚風成刃，弧線穿過滿屋凌亂的劍影，從高止棄頭上削出了一根長長的髮絲！

又見髮絲被那道弧線捲起，於風中豎直的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十六……髮絲越削越細，眼看無影無蹤，卻是一直存在，被風刃不斷分削，彷彿無窮無盡，無止無境。

此劍法之驚人，簡直無以形容！！

東方極一笑，「你來我往，這招以表回敬。」

高止棄臉色沉下，當知實力懸殊，取勝渺茫，盡然憤而不甘，卻無能為力……

「止棄！」

一道喚聲響出，高止棄不由望向角落，只見『娘親』在那兒望著自己，目光切切深注。

『咚』的一聲，片刻分神，使他手中銅瓢被玉筷的劍氣擊落在地。高止棄整個停了下來，一動不動的，醉眼定目在那茫茫之中的一抹纖細身影上，深迷不拔，情迷不解……

東方極雙眸眯了眯，隱約猜到什麼，朗聲道，「高止棄你聽著，這場比試若是你輸，我便帶走他，從此天涯海角，讓你再找不到。」

話未落，一道劍氣已給他迎面劈了過來，東方極原地不避，銳利的劍氣從他身體中間穿過，破開成影！

「移影劍式！」

高止棄喊出一聲，銅水瓢重回手中，劍氣凝聚。日光透過屋頂上的大小窟窿投下，把他身軀包圍在重重光影之中，成了數十道虛實撲朔的劍影。

「移影劍式。」

東方極也喊了聲，手執玉筷，以劍氣在身前劃開一枚圓孔。一孔分二，二孔分四，四八十六的如此推至千萬。光穿孔而生像，一孔生一像，千萬孔生千萬像，不過霎間，劍影之像鋪天蓋地，縱橫顛倒！

劍式取名歸一，兩者異曲同工。尚少主在旁觀戰，他不會劍法，更不懂那移影九劍，只知此時此刻，眼前充斥了數十個高止棄和成千上萬的東方阿叔！

且不論雙方功力差距如何，單以劍影的數量直觀，可知那個正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男人，是高止棄無誤。

數十劍影很快被擊潰殆盡，看著東方極的無劍之劍破風直向，高止棄捏緊拳心，硬逼功體運功，迎撞衝來的劍氣！

無奈實在不行，這一勉強衝撞，反創了體內殘碎的經脈，內傷復疊，丹田淤塞悶痛，給對方的劍氣一捅，當即嘔出了一地烏血！

「唔……」

咽著口中腥苦，在閉眼等候敗局來臨前的一刻，高止棄不禁又再望去角落的……人呢？！

發現一直站在那的人兒消失不見了，高止棄整顆心猛地一揪，扭頭四尋，唯見滿屋劍影飛梭，明暗繚亂迷目，獨獨沒有他要找的那抹身影。

或有自知之明，技不如人，註定只成敗局，『娘親』是早已棄他離去，此生再無相見可能……想著想著，更凄殤交加，黯然幽咽憋淚……

『叮』的一聲，如玉石敲鐘。

高止棄睜開眼睛，驚見身前漫開了一色幽藍冰遁，寒氣凜冽，染得四周白霧瀰漫。東方極的無劍之劍撞上冰遁，一聲化為了點點碎屑。

「不準傷他！」

尚千水手持永凝珠，擋在高止棄身前。

東方極從容地收回玉筷，釋然一笑，「小千兒你不用誤會，我正是在救他。」

「救他？」

自是很信任東方阿叔的，但見剛才止棄被打得吐血，眼淚都灑出來了，實在於心不忍。

東方極道，「他這不是瘋也不是醉，而是中了心術『醉生夢死』，所以才會一直神智不清，錯亂認人。」

「娘！你別聽這男人的花言巧語！」

得見『娘親』不離不棄，挺身保護自己，高止棄感動不已。但知那男人又要試圖把『娘親』騙走，他於是毫不猶豫地把身前的人兒占入懷中，情深真切！

「娘親……我是武功不如他，打不過他……但我能向你發誓，就算豁盡我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性命也沒所謂，也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止棄……」尚千水由他抱著，臉頰淡紅。

東方極一臉震驚，倒不是聽了高止棄那番以命相許的肉麻情話，而是看見他竟然單憑血肉之軀抱住了尚千水的身子！

可知尚少主體內蘊藏百年之深的純寒真氣，其身冰冽異常，寒氣更鑽心蝕骨，就是一般的功力深厚者亦不耐抵受。方才比試，東方極已知這高止棄的功底不餘一成，當下能做出如此抱擁之舉，除了一方痴執沉淪的意志，便無話可解釋。

不由地，東方極又望瞭望那幅『九洞連壁』的景緻，心下靈感一亮，有了打算！

尚千水心思純粹，全無在意別樣，只被高止棄的深情打動得心跳怦然，雙手回抱他道，「止棄，我會武功的，也可以保護你，有我在你身邊，誰也不準再欺負你！」

「娘親，你能答應我……以後再不要跟男人走了，不會再離開我了？」高止棄急問。

「嗯，我不走了。」尚千水點頭。

「娘親！」

「止棄！」

「好啦好啦，你們夠了……」東方極擺擺手。

論劍術造詣他可謂獨當一面，但論演戲功底自認遠不如那位小師弟的強，這出已算奉陪到底，也該是時候重回正軌了。

便道，「千水，他這身酒氣是被人潑上去的，其名『里糊塗』，一種特殊的酒味香料，聞者即使滴酒不沾亦會受其氣味侵擾而陷入醉夢之中，糊裡糊塗。此時若再施加心術『醉生夢死』，即可操控醉夢人的意識，讓他說出或做出任何事情……」

「什麼？！」尚千水不懂那些迷藥心術的學問，只擔心的問，「止棄被歹人暗算了？」

「是不是歹人不好說，只知他惹上了一個非常非常麻煩的人……」東方極搖頭，心中明了那個『麻煩人』是誰，卻不便將此人告出。他從衣懷裡取出一個布包，打開後裡面是一顆丹藥，形狀有拳頭那麼大，光滑的表面印著個『夢』字。

解釋道，「這顆是『逍遙丹』，可化解『里糊塗』的醉意，喂他吃下後，很快就能清醒回來了。」

「太好啦，謝謝你阿叔！」

雖然一波三折，但現在總算有辦法救醒止棄了，真是太好！尚千水高興著，一手拿起了那顆逍遙丹……

「等！」

東方極喊慢了，這回可不好。

「啊！？」看著手心一顆被自個寒氣凝成了冰的藥丹，尚千水焦急問，「這……這樣還能吃嗎？」

東方極以筷子戳了戳，只覺其表面堅硬異常，估計不可輕易削開。

「一般情況下，這藥只需削取小片服吃即可，若要吞掉這麼大的整顆，我也難說會有什麼後果……」

「唔……都怪我不好，又蠢又笨又沒用，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尚千水自責起來。

高止棄哪見得『娘親』傷心，連聲柔哄道，「娘，你別為我難過，見你哭得傷心，連我自己也想哭……」

「止棄……」

東方極越看越頭痛，只好問，「小千兒，你能試下解掉藥上的這層冰嗎？」

「我……我不知道那該怎麼弄……」尚千水有些為難。

止水心法克制情愫，於修練之中心境必須保持止水準靜，而每當發生動情，體內寒氣便會紊亂失控，乃至冰封萬物。但問如何化解寒冰，尚千水自己也無從知曉……

此時，房外突然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叫喚，「止棄，你是不是回來了，在裡面嗎？」

是那爹高老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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