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上官大小姐，本公主向你賠不是」

聲音低若蚊吟，字字咬牙切齒。

綠衣看向上官雨晨，卻見她紋絲未動，當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向武月公主抱歉地笑了笑，然後沖著自家大小姐喚道：「大小姐，大小姐？」

「嗯？」上官雨晨似是走神了，轉眼看到幾欲吃人的武月公主，她微微驚訝道：「公主您在跟我說話嗎，失禮了，我方才走神了，您說什麼？」

武月公主恨得牙根發癢，她覺得周圍一道道含諷帶笑的目光，如同一根根尖刺，要將她刺穿。

「上官雨晨，你莫要得寸進尺！」

「公主既然沒有什麼要與我說的，那我便告退了。」

上官雨晨說著，作勢就要走。

上官蕭感覺他已經不認識這個妹妹了，玉兒說得沒錯，這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上官雨晨了。

龍奕鸞淡淡道：「武月。」

武月公主強忍著屈辱難堪，大聲道：「上官大小姐，本公主管教不嚴，府中奴才讓你受驚了，本公主向你賠不是！」

說完甩袖便走，毫無誠意。

但，這並不重要。

上官雨晨將四周驚異畏懼的目光盡收眼底，斂眉含笑，一派坦然。

今日是她醒來之後的第一次公開亮相，她——上官家的大小姐，決不能輸！

環視完眾人，她淡淡地望向遠處的一個角落，站在那裡的上官玉兒早已轉身離去。

「心裡可舒暢了？」上龍奕鸞站在她身側，俊雅的臉上全然是玩味的笑意。

上官雨晨坦然含笑道：「尚可。我對公主不敬，殿下可惱恨我了？」

「武月素來驕縱任性，無人敢與她爭辯理論，你可算是城中第一人了。」

取笑過後，見上官雨晨笑容清淺，卻是未達深處，他嘆息一聲道：「我既已向你家求親，父皇也應允了此事，我們的關係也更進一步了，晨兒，你還如往常一樣，喚我檀郎吧。」

上官雨晨撩起眼皮子看了龍奕鸞一眼，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擺手讓青禾綠衣等人離開。

龍奕鸞見此，不由得心頭一跳。

但隨即又暗自皺眉，上官雨晨願意和他單獨相處，難道不是正和他心意嗎？他為何有些排斥？

再者，上官雨晨再怎麼也不過是一個女郎而已，他為何會有心頭一跳的感覺？

他不由得想起，上官雨晨剛剛清醒那日，他前去上官府探望她，卻被他冷漠的拒絕，而當時在閨房裡，她也曾經讓自己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龍奕鸞思量間，上官雨晨已經開口，「殿下覺得我剛剛是在和你開玩笑，是故意和你生氣，是小女兒情態的和你打情罵俏嗎？」

她的語氣過於涼薄，龍奕鸞不由得中斷了自己的思緒，驚異的抬頭看著她。

卻見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只有滿滿的厭惡，哪裡有絲毫的情義？

龍奕鸞略一思量，嘆了一口氣，道： 「哎，我便早該猜到了，你是因玉兒而惱我，和我生分。你那族姐確實獨秀於林，但我眼中既已滿滿的裝了你，又豈能容得下她？我與你發乎於情，與她卻是僅止於禮，否則我直接請旨娶了她便可，又何苦與你糾纏，自尋煩惱呢？」

上官雨晨笑靨如花，語氣輕緩，憋滯在胸中已久的話，終於在此刻，脫口而出。

「那是因為她出身上官家旁枝，而我是上官家唯一的嫡系大小姐。」

風，彷彿在這一瞬間靜止。

上龍奕鸞臉上的溫柔依舊，眸中的光芒卻漸漸凝結成冰。

「殿下，虛情假意的偽皮被人撕開，感覺如何痛嗎惱嗎？」

上龍奕鸞深沉地盯著她，如同一隻鷹隼在盯著自己的獵物。

「你不是上官雨晨，你是誰？」

上官雨晨啞然失笑，嘲諷道：「殿下方才不是還口口聲聲說心悅於我嗎？怎麼轉眼就問我是誰？殿下可真是善變啊！」

「哼！」

上龍奕鸞冷笑一聲，逼近上官雨晨，恰好擋住了青禾和綠衣的視線。

他抬起上官雨晨的下頦，清風皓月般的面容透出危險的氣息。

「你與我所熟悉的玉兒差別懸殊，也許上官家把真正玉兒藏起來了，我相信對上官家而言，找一個以假亂真的替身並非難事。」

既然上官雨晨已經挑破了他接近她的目的，他也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了。

上官雨晨忍不住笑出了聲，對上龍奕鸞道：「殿下所思所想未免也太多了，啊，是了，在殿下的認知里，上官雨晨便理當是軟弱可欺，對你言聽計從，如若不然，就是個假貨，替身。」

不知為何，龍奕鸞忽覺感覺心中一陣刺痛，但他依舊面容清冷的看著上官雨晨，「你自從醒來之後， 就不對勁。 」

說著，他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也許真正的上官雨晨已經死了……

如此想著，他看著眼前之人的目光更加的冰冷。

上官雨晨冷笑一聲，忽然拔下頭上的金釵，猛地刺到了龍奕鸞捏著她的手背，趁著龍奕鸞吃痛鬆手 的空擋，後退了兩步。

「殿下，任人愚弄的滋味我已經嘗夠了，你的小意溫柔還是留給上官玉兒吧！最後，奉勸殿下一句，這樁婚約你還是儘早想辦法退了，於你，於我，都好！」

上龍奕鸞眯起了眼睛，玩味道：「如若我不肯退呢？你應當知曉，這婚是父皇所賜，退婚便是抗旨不尊。」

「那或許洞房花燭夜時，等待殿下的會是一場玉石俱焚的烈火。」

上官雨晨決絕地轉身揚長而去，口中徐徐地念著：「焰之燎燎，灼灼其華，之子於歸，焚其室家」

狩獵場的鼓聲捶響，慢慢變得急促而有力。

滿眼春色里，那一襲華艷明麗的朱紅恰似一簇火焰和著鼓聲跳躍歡舞，那樣的倔強，驕傲，奪目。

龍奕鸞看著上官雨晨離去的背影， 一股難以言明的灼熱從心底升騰而起。

號角長吟，擂鼓之聲震蕩雲霄。

以看台為起點，無數的旌旗相銜遮天蔽日，整肅的禁軍兵馬無限延伸，直通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