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別人分擔痛苦？

北玥扯了扯嘴角，沒再開口。

他從未想過。

七百年過去，日升月落，桑田滄海，城中亦是有了不小的變化，可他除了每三年的祭祀之外，從未邁出過藏書閣一步。

很多個無法入眠的夜裡，他常常開了虛鏡，去瞧外邊的光景。

半人半妖的兔子頂著兩隻長長的耳朵招搖過市，賣菜的奶奶是只狐狸，最靠近藏書閣的那戶人家男主人前年去世，女主人便沒再嫁，守著他的骨灰日復一日的老去……

似乎這樣，多看看浮世的暖意，就能抵了骨子裡無盡的孤寂和冰寒。

良久，思緒迴轉，北玥才啞著喉嚨開口:「痛苦本就不是能夠被包容的事，又何必將他人扯進來呢？」

他的聲音很輕，語調縹緲，裡頭卻含著極重的悲涼，聽的季笙心頭一緊，施在那人腳踝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幾分，引的那人一聲悶哼。

「對不起對不起！」

季笙趕緊鬆手，白皙的腳踝卻還是浮出一圈紅印，他趕緊調了力道替他揉了揉，眼巴巴的抬頭討饒，「你說的太深奧了，感傷到我了。」

男人聞言彎唇，疼的冷汗涔涔，眼裡卻有了溫度，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撫了撫季笙的發頂，「時辰不早了，去歇著吧，你的屋子一直收拾著。」

城主府夜裡戒備格外森嚴，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跑出來的，但要回去肯定更加艱難，北玥還不如把他留下來，等天明再放人回去。

青年剛剛闖了禍，這會兒便格外乖巧，點了頭主動服侍北玥洗漱。

北玥本不想讓他插手，這些小事一貫都是自己做，雖然狀態不好的時候會艱難些，但一直以來也從未假於他人之手過。

可他剛剛一抬手制止季笙，季笙就立刻跟變了一張臉似的，濕漉漉的眼瞳里充斥著委屈巴巴的神色，彷彿控訴。

怎麼跟惡人是自己一樣？

北玥甫一心軟，主動權就被季笙奪走，被伺候著洗漱完之後季笙去收拾東西，他便自己控制著輪椅回了屋子。

「北玥！」

片刻之後青年便從偏房裡探出半個腦袋，眼裡亮晶晶的，「你要沐浴還是擦身？要不然就擦身吧？你今天看上去臉色不好。」

北玥嚇了一跳，下意識便抬手捂住領口，「我自己來，你回去歇著吧，明日還要早起回城主府。」

季笙見狀，差點笑的仰倒。

難得見北玥一貫平靜的表情蔓延開皸裂的痕跡，他洗漱完之後磨磨蹭蹭的靠過來，周身的惡劣因子藏都藏不住的外冒，活脫脫像個誘拐小孩子的怪叔叔。

「我就這麼可怕，你害怕什麼？」

北玥俊美的側面眼見的浮起緋色，他偏了偏頭，躲過青年的視線，控制著輪椅便往偏房去，「回去睡覺！」

嘖嘖，死鴨子嘴硬……

季笙也不攔他，只扯著嗓子喊了一句，「那我走了啊，你不行的話記得喊人！」

半晌才聽到那人模模糊糊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