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陸漫有些諷刺地笑了笑，轉過頭對任景平說：「學長，這位麻煩先生還真是個麻煩啊。」

聽出了陸漫話中的諷刺意味，任景平也有些尷尬，帶刑警來見自己的學弟，正常人都會覺得他不懷好意。

「和他沒關係，是我硬要來的。」馬宇清逼視著陸漫，說：「投毒這件案子，表面上看兇手依然自絕，但這背後……是否還另有隱情呢？作為和兇手接觸過的人，你應該配合警方調查。」

陸漫將十指交叉，說：「馬警官，就算你是刑警，可你有什麼權利問詢我呢？我不是目擊者，更不是嫌疑人。」

馬宇清拿出自己的證件，在陸漫眼前晃了晃，說：「你曾經和兇手接觸過，根據我國法律，我可以請你到局裡喝茶，我是看在景平的面子上才在這裡和你聊天。陸漫，說實話，你最好配合調查，否則，我也只能帶你回局裡了。」

陸漫斂眸，說：「好吧，那馬警官，你想問什麼呢？」

「你母親是怎麼死的？」馬宇清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馬警官，這件事和投毒案有什麼關係嗎？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問這件事。」陸漫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母親的死對他來說是心中最深的痛。

馬宇清目光犀利，像是想要看穿陸漫一般。

「陸先生，這次投毒案中有一個死者，和你的母親或許有點關，所以我希望你配合調查。」

任景平也看向陸漫，他知道陸漫父母雙亡，但他出於道義，並未追問過。如果不是馬宇清堅持，他也不會帶他來見陸漫。

陸漫知道自己不得不回答了，他說：「我母親是自殺的。她碰上了一個手段高明的詐騙團伙，被騙光了錢，自殺了。」

「那個詐騙團伙呢？」

「被捕後，判刑八年零九個月。」

「那，你知道嗎？那個詐騙團伙在出獄後到現在，十年間，他們全部陸續死於非命！上個月的投毒案，那個詐騙團伙的最後一名成員也死去了，而你，曾經與兇手有過接觸！」

圖窮匕見，馬宇清終於說出他想說的話。其實陸漫母親的死因和那個詐騙團伙的下場馬宇清這個刑警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他一步步引導陸漫，一步步逼迫陸漫回答，給陸漫造成心理壓迫，就是為了試探陸漫。

但，陸漫的反應卻讓馬宇清失望了，陸漫很冷靜地說：「馬警官是想指控我教唆兇手殺人嗎？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和你口中的兇手的接觸，僅僅是她給我端咖啡、然後咖啡灑了這樣而已，我和她接觸不超過三分鐘，試問我怎麼在三分鐘內鼓動她投毒呢？」

「兇手殺人的動機是要報復高利貸團伙，而你當時的座位剛好距離他們極近，這真的是巧合嗎？」

陸漫向著任景平抬了抬下巴，說：「那條學長約我見面，我坐的是我常坐的位置，一般咖啡店都會給熟客預留位置的。」

「馬警官，恕我直言，我和兇手的接觸有監控可查。而你僅僅因為死者中有曾經導致我母親死亡的詐騙團伙成員就懷疑我，這也太沒道理了。馬警官，我要提醒你，兇手是大範圍投毒，死者中還有很多不相幹的無辜者，也許是那個騙子就是倒霉，在那一天喝了有毒的咖啡。」

陸漫站起身，對馬宇清和任景平說：「馬警官，懷疑人是要有證據的，就算你把我帶回警局調查，我也會這麼說。莫里斯要來接我了，學長、馬警官，恕不奉陪。」

陸漫轉身就走，與此同時，他聽到了系統的提示。

[存在感＋10（25/100）]

……

「怎麼樣？看出什麼了嗎？」陸漫走後，馬宇清對一旁的任景平問道。

任景平搖了搖頭，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說：「沒有，什麼都沒有，我覺得你多想了，他沒有教唆兇手投毒的可能。」

「是嗎？」馬宇清喃喃自語道：「我倒是希望是我多想了。」

「就算是真的，你也沒有證據給他定罪。」

馬宇清沉默了，任景平說的對，如果陸漫真的和投毒案有關，沒有證據他也不可能將他送上法庭。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

見過任景平和馬宇清後，陸漫忽然得到了系統的提示。

[提醒宿主，9月23日，宿主必須殺害莫里斯。]

什麼！

陸漫愣住了。

現在已是深夜，他正坐在卧室的大床上，等著莫里斯工作結束回來給他一個晚安吻，然後縮在莫里斯的懷中像是所有普通的夜晚一樣安然入睡。

可系統的話，普通最利劍一樣撕開福祉的外衣，將血淋淋的現實攤開在他面前。

無人的卧室內，陸漫忽然蜷縮起自己的身體，瘋了一樣呢喃著：「不要，不要……」

忽然，陸漫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說：「不對，這不對，莫里斯沒有說要和我分手，沒有背叛我，沒有威脅我。我不能殺了他，劇情錯了，你給的劇情是錯的！」

[警告……宿主感情投入過多，抽離原主情感。]

陸漫怔在原地，意識恍惚了一瞬，接著他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抽離了。

[宿主，冷靜下來了嗎？]

冷靜？

在夏末的夜裡，陸漫只覺得全身冰冷。屬於原主的情感被抽離了，剩下的、屬於自己的情感，才讓陸漫更加絕望。

再沒有這樣一刻，讓陸漫如此清晰的認清自己的心。

他聽到自己問：「莫里斯和劇情中不同，我還一定要劇情嗎？」

[是的，宿主必須按照劇本中所寫的行動，不光要殺掉莫里斯，還要完成分屍。]

「為什麼？」

[『陸漫』這個角色的存在感是透過三步，即間接殺人、殺人、殺掉自己這三步完整提現出來的，這三步，缺少任意一步角色本身就不完全，不完全即不存在，宿主任務失敗。 ]

[再次警告宿主，只要宿主有一次任務失敗，個人存在感清零，系統將放任宿主死在車禍中。

「我明白了。」

陸漫坐在卧室的大床上，不久之前，他就是在這裡醒來的。他醒來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推門而入的莫里斯，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幕幕像死前的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回放，所有的一切都是福祉的。每一個落在身上的吻、每一次和莫里斯的相擁、每一回相視而笑的默契，都歷歷在目。

這麼多年，陸漫第一次認識到，相愛和暗戀是不同的。

他曾經暗戀鄭安傑十幾年，因為沒有得到過，所以從來不覺得失去會有多麼的痛苦。暗戀一個人，是把自己的心埋在土中，期望著有一天陽光照射到的時候可以開出花來。那份對於愛的期待，可以讓他心甘情願地活在漆黑的地下，十幾年如一日。

可相愛不一樣，相愛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啊。他笑你就笑，他不快樂你也不快樂，他的血管連著你的血管，他的命就是你的命！親吻、做.愛、擁抱、入眠...清晨時起床看到的是他、午餐的餐桌上看到的是他，夜裡安眠前看到的也是他，你甚至希望當你垂垂老矣、臨死前最後看到的那一眼也是他。

你得到了、你擁有了，愛在你的血肉中與你同溫，直到你死去時和你的身體一同冰冷。

相愛是福祉，可如今，陸漫要親手殺死自己的愛人，也親手殺死自己的福祉。

陸漫顫抖著抬起手，他看著自己素凈的十指，卻彷彿看到了十把銳利的利刃。

陸漫問自己，你愛莫里斯嗎？

陸漫不清楚，也不明白，他不知道對莫里斯的感情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愛。原主是真的愛莫里斯，他們相戀七年，所有當莫里斯背叛原主的時候，那樣熾熱的愛意卻成了原主殺害莫里斯的最大動力。

可是他愛莫里斯嗎？他被原主的情感控制著，第一眼看到莫里斯時就共享原主對他的愛意，之後一步步地沉淪，忘卻過去、忘卻自己，原主的感情是陸漫欺騙自己的外衣。

以原主的愛來掩蓋自己的愛，欺騙自己從來沒有動過心。因為他懦弱，他是個膽小鬼。他知道劇情、知道最後慘烈的結局，他怕死。

可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愛如果能控制那就不叫愛了，他一步步沉淪在福祉中，明知前方是十八層地獄還甘心上刀山下火海。他明知最後的結局可他還是愛了，當系統將原主的情感抽離，陸漫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這是報應嗎？是他這樣惡毒的人應有的報應嗎？他愛上一個註定要親手殺掉的人，他愛上一個劇本中不知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人，他愛上莫里斯了。

陸漫在想，系統可以抽離原主的情感，為什麼不能一起帶走他的情感呢？

就在這時，莫里斯推門進來了，陸漫抬頭看向他，伸出雙手。

莫里斯如同往常一般自然而然地順勢在床邊坐下抱住陸漫，兩人緊緊相擁。

莫里斯覺得今天的陸漫有點奇怪，他問：「怎麼了？」

「沒什麼。」陸漫的十指扣在莫里斯的背上，他說：「抱我，莫里斯抱我，我要你。」

莫里斯皺了皺眉，想鬆開陸漫看他怎麼了，陸漫卻用手死死勒住他的背，在他懷中吻上他的喉結，低聲說：「抱我，莫里斯，就現在。」

如果死亡是我們的結局，那也求上蒼憐憫我這個罪人，讓我最後福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