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年解決完公司的事已經是凌晨兩點半，本想直接睡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可後來想到明天是周末，便作罷，拿起外套離開。

打著哈欠開車回家的時候，唐年腦中困意逐漸上涌，沒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便湊巧地聽到一聲巨響，他感到車身彷彿碰撞到了什麼。

唐年打個激靈清醒過來，不好的預感促使他匆匆打開車門，下了地果真發現自己的車前橫著一輛腳踏車，腳踏車旁躺著兩個人，那其中一個還在哀嚎，另一個已經沒有反應，平靜躺著。

背後發涼的唐年並沒有注意到被自己撞倒的那人身下的異常，他只是微微俯下身，將他背對著自己的身體翻轉過來，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死了。

唐年有些懊悔，早知道今晚在公司將就到底了，不然也不會遇上這麼個麻煩事兒。恰巧此時哀嚎的那人也從地上爬起來，狠厲地指著唐年說要報警。

唐年輕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回應他，卻倏地感到背後傳來更加刺骨的一陣陰氣，緊接著是人輕輕說話的聲音：「不要被他嚇到了。」他說，「人根本不是你撞死的。」

聲線聽起來像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唐年回過頭去，看到自己的身後果真站著一位青年，穿著血跡斑駁的純棉白色短袖。只是這樣貌，與地上躺著的那個分毫不差就是了。

五官端正，模樣很清俊，就是面上有些慘白。

路燈下，青年腳邊並沒有屬於他自己的影子。

唐年愣了兩秒，又想起那個被自己撞死的人身下並沒有滲出血液，很快反應過來，再回頭對那哀嚎的男人說道：「報警吧，不過是我來。」

報完警，兩人一屍一鬼等著警方抵達之前，那哀嚎的男人一直將目光往唐年這處瞥過來，生怕他會逃走似的。唐年有些不解，碰瓷的人明明是那個男人，為什麼他卻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搞得自己都有點不信他是來碰瓷的了——要不是這個小鬼提醒自己的話。

說到這個小鬼……

唐年幹脆轉過身，對上它一直往自己身上打量的視線，問它：「看夠了嗎。」

小鬼驚了驚，害臊地將目光收回去。又扭扭捏捏了大半天，再次偷偷摸摸地用眼角打量唐年，卻剛好被唐年抓個正著。

「你是不是有問題想問我？」唐年開門見山道。

「……嗯。」小鬼輕輕點頭，指著地上的死人問唐年：「你不害怕嗎？或者說，不驚訝嗎，明明我的屍體就在你眼前，我卻還能與你對話。」

唐年像是回答慣了一樣，順口就告訴小鬼，因為他從小就能看見鬼，所以見怪不怪了。

「不過，像你這樣反過來提醒我不要被坑的小鬼，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唐年嘴角上揚，對著它微微一笑：「謝謝你。」

唐年本來就是個俊朗的男人，現在借著路燈柔和的光，他揚起嘴角的模樣彷彿一幅溫柔的畫卷，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留在小鬼懵懂的初心裡。

「你真好看，還很溫柔。」小鬼輕聲對他說道，唐年沒有聽見。

警察很快來了，唐年與那個男人還有地上的屍體一律被帶走，小鬼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只好跟著警車飄，一路飄到了警局。

錄完口供後，唐年遠遠看見徘徊在警局外面的小鬼，正想過去搭話，卻半途被警察攔下了。

「不好意思，我們不能放任撞死人的兇手逍遙法外。」警察面無表情地指示身後另外兩名警官將唐年縛住，給他強行戴上手銬。

唐年淡漠地瞥他一眼：「我剛才沒有說清楚嗎，我撞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不好意思，監控為證。」警察沒有再看向唐年，但那話中的意思分明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我要求驗屍。」唐年也不驚慌，他腦中早已有萬分猜測，像是習慣了這樣被人坑害，他反而顯得比之前冷靜多了。

可這回，警察卻咬死了人是他撞的，甚至拒絕了他要求驗屍的提議。

唐年被帶走的時候還是不慌不亂，只是斂著眉頭，彷彿在想什麼對策，眼角掠過警局外面站著的小鬼，唐年微微朝它使了眼色。

被扔進四方冰冷的拘留所，唐年靠坐在牆邊，想著那小鬼會不會明白自己意思的時候，那小鬼本尊急匆匆的就飄進來了。

「你沒事吧？」小鬼望向唐年的眼中摻雜著些許焦急與擔憂，要不是鬼碰不到人，估摸著它這會兒就要撲到唐年身上了。

唐年卻抬起頭，朝著小鬼笑了。

「你笑什麼啊，難道不應該緊張嗎！」小鬼望著眼前不慌不忙微微揚嘴輕笑的男人，自己卻急得眉毛都要皺到一起了。這個男人搞什麼啊，他現在可是在坐牢啊！

「我在開心，因為我這麼狼狽的時候，還有個善良的小鬼陪在身邊。」唐年朝自己身旁的空地上拍了拍，示意小鬼過去，「你來這兒坐會兒吧，跟我聊聊天。出去的事，不急。」

小鬼滿頭冷汗地過去了。

「你是什麼時候死的。」

待到小鬼雙手抱膝地坐在唐年身邊時，後者又開口說話了。

小鬼先是愣了一愣，畢竟第一次被人問自己是什麼時候死的，總得給他一個接受的時間吧。

「昨天，被我妹妹從十樓推下去，摔死的。」想到昨天令它絕望的場景，小鬼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失去意識之後，再次醒過來，發現自己成了飄在半空的東西，而我的屍體被人放在腳踏車後座往公路上運，再後來……我就遇見了你。」

唐年身形稍微頓了頓，再朝小鬼望過去，看見它一副抱膝蜷縮著身體的可憐模樣，竟生出一股想要抱它入懷的衝動。

「你的父母，會為你討回公道的。」唐年將自己的聲音放得柔和不已，就好像此刻自己正在輕輕撫摸著小鬼乖順的腦袋。

小鬼卻蒼白無力地笑了：「他們不會的，那兩個人只會一味地包庇妹妹。」

它都習慣了啊，連抱怨都覺得疲憊。

小鬼突然迅速地甩了兩下腦門兒，反倒抬頭問唐年：「喂，你待會兒打算怎麼出去，想好了嗎？」

唐年一愣，隨即反笑一聲。

「我有個兄弟，如果我失聯三天他一定會急得滿城找我，到時候會掀了警局接我出去的。」唐年望著小鬼，仍舊是沒有絲毫慌亂的意味，「因為以前也總是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因為身居高地，總會招人嫉妒，或是礙了人家上升的路，唐年總會不時遇到被人坑害的事兒，好在他每回被人綁架，被人陷害的時候，都會有人將他平安撈回家。

不過像今天這樣開車撞死了人，並且要求驗屍被拒絕的事兒……倒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