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他第一次這麼親切的叫他哥，沈慕白呆愣的看著他，不知所措。

成望回頭，看著呆愣在身後的人，催促道，「還不快走，要遲到啦。」

「 哦。」他忙跟上，這是自那件事之後，成望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也是第一次主動送他。沈慕白捉摸不透成望心裡的想法，直到到了學校，看見成望跟一群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學生的人熱絡的打招呼，跟那些人介紹自己，「這是我哥，我陪我哥來學校，以後你們可不準欺負我哥啊。」的時候，沈慕白才知道，這小子是為了來給自己扎場子的。

要說心中不敢動是假的。

沈慕白一直以來都以為成望不喜歡自己，打小的時候他就看自己不順眼，這麼多年跟他相處沈慕白也一直小心翼翼。即便以前他有心討好，說給成望輔導作業，也不過是換來對方的挖苦。要真說兩人感情有多好，沈慕白是不確信的。二人就算走近了也就是那件事發生之後，他也覺得這不過是進入青春期的男孩子心裡藏著的那點共同的小秘密。何況他一直不覺得成望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至少這份細膩不可能用在他身上。

但是今天，這個比他還要高還要壯的大男孩的這份不知識有意還是無意的舉動，讓沈慕白感動了。

那些人看著成望身後的沈慕白，有些人不懷好意的吹著口哨，「哎喲，你這哥哥，長得可真水靈啊。」

卻被成望罵了一句，或許是顧忌成望，那些人沒敢回嘴，自然也沒敢再取笑沈慕白。成望陪著他去了宿舍，他們住的是四人宿舍，上下兩層，上面是床鋪，下面是書桌。成望坐在他的床上，四下打量，嘖嘖品頭論足，「這重點高中就是不一樣，跟我們那狗窩宿舍沒法比。」

「謝謝。」這句話， 沈慕白是發自內心的。他聽見成望輕笑一聲，哼道，「跟你弟弟還這麼客氣。」

「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看著男孩那雙明亮的眼睛，沈慕白心裡突然很慌，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而後他就聽見成望說，「你若是真要謝謝，就幫幫我。」

知道他說的『幫』是什麼，沈慕白的臉突然紅了。他聽見成望低罵了一句，而後一把將他擁入懷中。他聞到少年身上混合著汗味和淡淡的煙草味，他聽見成望罵道，「你到底是個……什麼……」

「……」沈慕白抬起頭，那雙大眼睛撲閃撲閃。

「該死的。」他聽見成望低罵一聲，而後推開他，轉身去了陽台，借著冷水洗了把臉。再抬起頭時，眼裡的慾望已經淡了。他說，「去吃點飯吧。」

沈慕白跟在他身後，聰明敏銳如他，怎麼不知道成望的心思。他心中既歡喜又矛盾，歡喜是因為他也喜歡成望，矛盾是因為這驚世駭俗不容於世的感情，還有他想到了姑姑和姑父。所以他剋制著，壓抑著，拒絕著。

然而成望心裡也是矛盾的，所以那次之後，成望沒有主動來找他。學習上的忙碌讓他漸漸忘記去思考這件事，或許刻意不讓自己去思考。

再次見到成望是在期中考試以後，那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姑姑打電話來讓他周末了回家吃飯，這半學期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回去，如今期中考試也考了，到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那天那頓飯吃的人食之無味，成望沒有回來，姑父一直板著臉，姑姑的臉色也不好，卻還是要強顏歡笑跟他招呼。中途的時候姑父接到一個電話，於是扔下筷子就要出去，姑姑終於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冷問道，「今天吃頓團圓飯，你就等不得了。」

「什麼團圓飯，你兒子都沒回來，吃個屁。」他又瞥了沈慕白一眼，「莫非你還真當人家的兒子是親兒子？」

姑姑氣得全身發抖，「別以為我不知道是那個小婊子給你打的電話。」

「你說什麼？」

「你在外面幹的事，以為我不知道？我他媽一直忍著你，你還真當我怕了你。」

「你他媽就是個瘋子。」

「今天你別想出這個門。」姑姑突然瘋了一般站起來，擋住了姑父的去路。姑父一巴掌將她推開，「你這瘋女人，滾開。」

「成覃木，你他媽沒良心，若沒有老子，你能有今天？不是我哥哥的錢，有你好吃好喝的？還敢在外面給我找小婊子，今天我他媽就跟你同歸於盡。」姑姑不知何時從廚房裡拖出一把菜刀，怒氣沖沖朝著姑父砍了過去。姑父嚇了一大跳，趕緊打開門逃了出去。虧得他動作快，菜刀落在門框上，生生砸出了個坑來。

他看見姑姑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成覃木你他媽個沒良心的畜生！你最好死在外面！」

他站在姑姑身後，束手無策。所幸不久之後成望回來了，他推開門，看到一屋子的狼藉，還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母親以及母親身後一臉無措的沈慕白。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冷冷道，「有意思嗎？你們天天這麼鬧。」

姑姑彷彿被踩著尾巴的貓，瞪大眼跳起來，「你個小崽子說什麼？什麼叫這麼鬧？是我這麼鬧的麼？是你那個王八蛋的爹不是個東西。」

成望不耐煩道，「是是是，他是王八蛋，那你跟他離婚就是了。」

「離婚……我還不是為了你？」似乎想到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姑姑哭的更厲害，「誰叫你這小崽子不爭氣啊……」

「你兩離婚吧，我也大了，自己可以養活自己，用不著你們管。」於是，矛盾從夫妻升級到了母子，沈慕白看著劍拔弩張的母子，忙拉過成望，「你彆氣你媽了。」他大聲道，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一句話吼出，成望居然愣住了。

他又跑去安慰姑姑，卻不想被姑姑一句話給堵住，「你就是個掃把星啊！」

「……」沈慕白呆愣原地，雙手舉在半空頓主，彷彿被人隔空給點了穴。

他聽見成望怒吼，「你少說一句，你當初收養他，還不是盼著人家手裡的錢。」

「你這個小畜生，你這麼想我，你說什麼啊……」

「懶得和你說。」成望拽著沈慕白，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家，也遠離了身後的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