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給吳鷹家的花花草草澆完水，陳青木回到自己房子，忽然想起密碼鎖電池的事情。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是自己去買還是讓衛霜買了帶過來，但一想反正自己也才剛搬過來，正好下去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於是戴上口罩和墨鏡，下樓去附近的便利店購買。

這會兒是大清早，小區裡面走動的人並不多，只有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匆匆出門，他們步速很快，目光沒有在陳青木身上流連，這讓陳青木鬆了一口氣。

但走出小區以後，陳青木這樣的裝扮看上去實在太可疑，到底還是有很多人忍不住把目光投過來，好奇地打量他。

陳青木意識到自己這身裝扮反而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他窘窘地低頭加快步速——不想再跑回去換一套裝備，只好低著頭繼續往前面走。

好在在小區右邊往前走沒有多遠就有一個便利店。

陳青木走進便利店，這副墨鏡加口罩的裝扮讓店主沒忍住起了疑心。

不會是小偷吧？有這麼明目張膽的小偷嗎？

店主的目光裝作隨意實則緊緊盯著陳青木。

陳青木渾然未覺。進入便利店後他就鬆了一口氣。

他從一排排貨架前面走過去，可是走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電池。

店主看陳青木在店子裡面繞了一圈，什麼都沒有買，實在忍不住，走過去，露了一個笑臉，警惕地問：「你好，請問你需要些什麼呢？」

陳青木被突然出現的店主給嚇了一跳。

他回過神來，見到店主那張笑臉，刻意把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改變了平時說話的方式，說：「我想要電池。」

店主十分懷疑地看了陳青木兩眼，買電池？

他聽出來眼前這個人是在故意壓低自己的聲音。

太明顯了。

真的是來搶劫的嗎？

店主心臟緊緊提起來。

他往後退了兩步，跟陳青木之間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要是對方突然拔刀，他還有一個躲避的空間——他緊張地保持著戒備姿勢，說：「電池在櫃檯那裡，你要幾號的，我幫你拿。」

陳青木悶聲說：「五號。」

店主回到櫃檯前面，拿了一板五號電池出來，一板四個。

「要幾個？」店主小心翼翼地問。

「直接給我一板吧。」陳青木低著頭，「多少錢？」

「十七。」

陳青木掏出錢包，抽了一張二十遞過去。

店主找了三塊錢過來。

陳青木拿著電池匆匆離開。

做賊心虛。

店主望著陳青木離開的背影，有些疑惑地蹙起了眉，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看來還是個新手，有賊心沒賊膽。

下午陳青木需要去拍一個雜誌內頁。

《時尚》作為國內頂尖時尚雜誌之一，它的封面和內頁往往都是各大明星和經紀人眼中的香餑餑，之前圈內就流傳出來過一個醜聞，一個一線小花的經紀人為了給自己藝人爭取封面，連著請了《時尚》的主編吃了一個月的晚飯——後來就被人打臉，《時尚》主編又不是什麼小人物，她的晚餐本身就是一種資源，被各大經紀人、品牌商、友人、模特哄搶，不可能有人可以連著一個月都請到她。

但是這個事情也足以證明《時尚》的地位多麼高。

但這個機會並不是陳青木一方求來的。

《時尚》很有錢，它的目的也是為了賺更多的錢，背後是一條長長的產業鏈。它會選用各種大牌明星做封面，也會請選用各種人氣明星來做內頁或者採訪吸引粉絲。但它也需要選用像陳青木這樣的「高逼格」人員。

作為「高逼格」人員，陳青木雖然不火，不是那種流量明星，但是他的咖位一直是很夠的。每年都有幾部電影出來，也時常跟大導演合作，國際電影節更是常常看到他的身影。

所以，陳青木在時尚這一塊並不缺資源。

尤其是《時尚》的主編蘇青一直很欣賞陳青木。

這一次來給陳青木拍攝的攝影師叫林曼。女攝影師，氣質很凜冽，像寒冬。是前幾年火起來的攝影師，現在請她出山來拍一套片子的價格在六位數，堪比一線明星的價格。

拍攝之前，林曼穿了一條酒紅色的裹胸裙敲了敲陳青木的門。

「青木，等會兒你袒露一下上半身，可以嗎？」林曼來為等會兒的拍攝內容徵詢陳青木的意見。

陳青木羞澀而靦腆地問：「是上半身不穿衣服嗎？」

林曼點頭。

從化妝鏡里看去，她的眉梢是冷冽的，不過目光卻是平靜的。

陳青木無端地信任他，拒絕的話在喉嚨里打了個圈，點點頭。

林曼一笑，說：「那行，我先去片場調試一下設備。」

說完，她就離開了。

衛霜用驚羨的語氣讚歎：「林曼姐真的好美啊。」

陳青木點頭，表示認同：「是很美。」

「青木，你知道嗎？」衛霜說：「林曼姐的照片不止是時尚圈內很流行，在微博上也很火，真期待你在她鏡頭裡的樣子。」

陳青木笑得很靦腆，說：「聽說她在工作的時候很冷漠。」

「是的哦，我在網上看到過她的一個採訪。」衛霜眼睛裡依然保持著敬佩，說：「她的採訪也基本上跟問題沒有什麼太大的直接關係，完全看不懂，是一個很高冷的人，而且，她也很少與人熱情地對話、合影，一般都是完成了工作後，直接就離開了。」

陳青木在心裡面暗暗留了個底，做好造型，往片場走去。

卻不想在走廊上碰到了魏曼林。

魏曼林跟他同一家公司，但是因為一些原因，魏曼林一向不怎麼待見他。

這一次魏曼林的態度依然不怎麼好。

「哼！」魏曼林故意哼出來聲，帶著自己的助理從陳青木身邊走過去。

等魏曼林走遠，衛霜才小聲不滿地說：「拽什麼拽啊！」

陳青木轉頭望著魏曼林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林曼的拍攝想法是讓陳青木躺在一片紅色的花海中，用綢緞裹住身體。

陳青木沒有想到的是，林曼竟然真的在攝影棚內弄出了一片花海。

看著那足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的花海，陳青木被震驚到了。

他吃驚地看向林曼，林曼則一臉淡定地說：「青木，等會兒你就躺在那個上面，閉上眼睛，想像自己正在安睡。」

陳青木支支吾吾了兩聲，小聲問：「那上面會有蟲子嗎？」

「不會有的。」林曼說：「這是我讓人從花店送來的，每一朵都檢查過了。」

聽到林曼這麼說，陳青木心中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這少數也有上萬朵花，每一朵都檢查的話，都花費多少工夫啊。

陳青木很怕那種小蟲子，怕到完全不能見到它們的程度。

把上衣脫掉後，小心翼翼地在花海上躺下，只是動作顯得很不自然。

林曼看了一眼，對自己身邊的助理說：「你去把那條紅色的緞子給他蓋上。」

助理很清楚林曼的要求，迅速上去幫陳青木整理造型。

整整一個下午，三個小時，陳青木全部耗在這裡，拍了一套照片。

與其他雜誌攝影師拍攝不同，林曼定下一個主題後，就不會拍另一套主題備用。

她曾經說過一句流傳很廣的話：「靈感有限，不能用來備用。」

吳鷹是傍晚的時候回來的。他走進家，想起自己陽台上養的那些花，換了拖鞋後，第一件事就是過去那邊看看。

土壤還帶著微微濕意，應該是陳青木早上過來澆過了。

——陳青木……

他腦海中浮現出陳青木有些傻愣的表情，保持半蹲的姿勢，嘴角輕輕揚起來。

還沒有吃晚飯，吳鷹起身走到雪櫃前面，打開看看有什麼菜。他的助理隔兩天就會來幫他整理一次雪櫃，裡面的東西全都是新鮮的。

吳鷹目光在裡面逡巡了一圈，雖然東西很齊全，但每一樣都需要料理很久，再一想做飯的麻煩，索性把雪櫃門關上，決定去訂一個外賣。

從手機上訂了一個套餐，吳鷹復而在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機。

沒想到打開電視機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自己的臉。

是自己演過的一部電視劇。

吳鷹有些失神地笑了一笑，拿起手機，給電視熒幕上的自己拍了一張照，發微博：「收工回來，打開電視機一看，嚇到我了！」

他有意識地保持微博的更新，與粉絲互動。

大部分都是這種日常性的微博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