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法九拿上喬燁開給自己的支票，開車四十分鐘到了近郊的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原本的人家都搬走了，房子也都拆了，只剩下靠近鎮口的一個院子還是完好的，院外停著兩個大型建築用機器人。

阿法九走進院子，正在曬被子的幾個Omega看見他，立刻圍上來：「九哥，房東又來了。」

「催著我們搬走……」

「我們還能去哪兒……」

「九哥，我不想離開你……」

「不用擔心，肯定會有辦法的。」阿法九安撫了一陣，問，「鄭律師呢？」

「馬上到。」

阿法九進到房間，房東正在悠閑喝茶：「來了啊，準備什麼時候搬？」

「我們籌到錢了，根據約定，再寬限三個月。」阿法九把支票放到房東的眼皮子下面。

「哎喲，又有錢了。」房東收好支票，又喝了一口茶，「我勸你一句，他們是鐵了心要拆的，不管你拿出多少錢，他們都能翻倍，你又何必……」

「如果不是當初你出爾反爾，我們確實也沒必要花這些冤枉錢。」

房東並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洋洋自得地說：「只能說我眼光好，當初你們來租房，鎮子里的其他人都怕惹麻煩，不願意租給你們，就是我，看出來肯定能從你們身上賺到錢……」

「賺黑心錢，不怕晚上做噩夢？」

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走進來，在場的Omega們有很多都紅了臉：「鄭律師……」

鄭棋微笑回應，走到阿法九身邊，對房東說：「我們不會放棄的，希望你能有契約精神。」

「我可是完全按照合同來的，是你們非要和那邊抬價，誰會和錢過不去？」房東拍了拍裝錢的口袋，「如果對方依舊付違約金，這筆錢是會加倍還給你們的。」心滿意足地走了。

阿法九對鄭棋說：「我們不可能比得過他們，這裡肯定是留不住的，還是要抓緊時間找地方。」

「我正在想辦法。」

「謝謝。」

鄭棋溫柔一笑：「和我還客氣。」

阿法九也回以一笑，正想和他繼續商量，聽到外面有人說話：「連個家務機器人都沒有？你們以後跟著我，保證不讓你們幹這些活了……」

阿法九想出去看情況，被鄭棋攔住：「你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院子里站著幾個男人，每個人的穿戴都散發著有錢的氣息，其中一個染了一頭白毛的人甚至直接捏了一摞鈔票在手裡。

「你們是什麼人？」

白毛把手裡的錢甩得「啪啪」響：「我是來給這裡的Omega提供賺大錢的機會的。」

鄭棋皺了皺眉：「你們怎麼知道這裡有Omega？」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們的。」

一個在院子里幹活的Omega問：「是不是小智？」

「就是他。」白毛向Omega晃著手裡的錢，「他每天拿到的錢，可比這些多多了。」

「真的嗎？我不想賺大錢，我就想吃好點兒。」

「那可太容易了，賺了錢，你想吃什麼吃什麼。」

另一個Omega冷笑說：「是呀，賺大錢，錢是賺到了，可是有沒有命花就不一定了。斷頭飯有魚有肉，想吃嗎？」

「高風險才有高回報……」白毛向明顯心動了的Omega問，「你叫什麼名字？」

「阿亮。」

白毛隨意地拿出幾張鈔票塞給阿亮：「去吃點好的。」

「我……我不要，我沒錢還你。」

白毛看向他緊攥著鈔票的手，知道已經成功了大半，笑說：「不用你還，就是看你可憐。你這麼漂亮，不該在這裡受罪。」

阿亮瞥了一眼鄭棋，低聲說：「也沒有受罪，就是條件差點兒……」

白毛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在他耳邊說：「更帥更猛的Alpha要不要？如果和我走，我保證，讓你上下兩張嘴都吃到最好的。」

阿亮的身體僵住，看著手裡的錢，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把錢收了起來，轉身進了房間。

白毛輕蔑一笑，轉而向懟他的Omega遞了張名片：「你要是改了主意，可以隨時來找我。」

Omega長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目光凌厲表情冷峻，卻因為過於精緻的長相和單薄瘦小的身材，反而透出兀自逞強的脆弱感。

「你不會想要我聯繫你的，因為我會把你們都禍害死。」

「能被你這樣的Omega禍害死，我求之不得。」白毛把名片又往前遞了遞，「你叫什麼名字？」

「小禍。」小禍接過名片，幾下撕成碎片，丟到白毛的臉上，也進了屋子。

白毛哈哈大笑兩聲，提升聲音說：「我們的車就在外面，只等你們一個小時，過時不候。」說完，竟然是把手裡的錢往空中一揚，大面額的紙幣飄飄蕩蕩，落得滿院子都是。

等到這幾個人走了，阿法九才出來，鄭棋向他問：「小智是誰？」

「幾個月前在路邊發現的一個Omega，渾身是傷，養了一個多月才好。說是從西郊的一個什麼地方逃出來的，那裡有很多的有錢人和Omega。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他應該是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難道是有什麼牽掛，又回去了？不知道會不會出危險。」

一個工作人員憤憤地說：「他是上個星期走的，九哥不用擔心他，他可沒什麼牽掛，就是嫌咱們這裡條件不好。」

鄭棋冷笑：「都走投無路了還挑三揀四，有他後悔的，走了最多。小九，以後這種只想享受不知感恩的人就不用管了。」

「本來也是沒想過要他們感謝什麼，沒遇見就算了，既然看見了，肯定是要管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阿法九掃了一圈有些簡陋的院子，嘆氣：「確實也是委屈了，等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再想想辦法，爭取把生活條件提升一點。」

工作人員說：「九哥，你儘力了，我們都知道，現在已經很好了。」

阿法九笑了笑：「謝謝你們的理解。」

「九哥……」阿亮拿著自己的行李站在阿法九的面前，「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久，我不是嫌棄這裡不好，我……我就是想吃點好的。」

「哪裡吃的不好了？你離開這裡，能不能吃的飽都不一定。」工作人員有些生氣地反駁。

「我……」阿亮羞愧地臉都紅了。

「你真的想好了嗎？他們那些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你錢，卻不要任何回報。」阿法九的語氣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只是在陳述事實。

「我知道……」阿亮的聲音顫抖，「今天跟著他們走了，說不定明天就死了，可是如果在我死前，能吃到我一直想吃卻吃不起的，我就不後悔。我是吃菜湯泡飯長大的，家裡的好吃的，只有父親和身為Beta的哥哥可以吃。我三歲的時候偷偷舔了一下哥哥生日蛋糕上的奶油，就被打了一頓……」

「現在的條件確實差一些，我保證，以後會變好的。」

「我怕我等不到了……」阿亮緊緊攥著行李包的袋子，手指關節泛白，「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總是要和什麼人在一起、生孩子，說不定會因為生孩子而死掉，至少在死前，我想想嘗嘗那些精緻的食物是什麼味道，而且……」

阿亮瞄了一眼緊挨著阿法九的鄭棋，沒有好吃的東西，心儀的Alpha不會喜歡自己，生活本來就沒什麼希望，還不如……向阿法九深深鞠了一躬：「九哥，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也沒有失望……」阿法九輕柔地說，「我尊重你的決定，去吧，盡最大的可能，保護好自己。如果想回來，這裡隨時歡迎你。」

阿亮點了點頭，離開了院子。

隨著他的離開，已經動了心思卻在觀望的Omega們也紛紛下了決心，他們打包了行李，甚至有的人還撿了扔在地上的錢，陸陸續續上了白毛的車。

阿法九就這樣站著、看著，直到一個小時後，院外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一直陪著阿法九的鄭琪這才開口：「別難過，這些人想要走，你攔不住的。」

「就算攔得住，攔得了這次，也攔不了下次，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成為什麼性別，不是他們能選擇的，我把他們帶到這裡，使得他們不用疲於奔命、苦苦掙扎，可以有餘力思考今後想要走的路。不管他們做了什麼樣的決定，只要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就不難過。」

鄭棋攬住阿法九的肩膀：「是我膚淺了……回去吧，想想有什麼辦法。」

「你是不是有事要忙？每次都是突然把你叫來，我很過意不去。」

「都說了不要和我客氣。」

當晚，等到喬樺睡著，阿法九敲響了書房的門：「小樺還有四個月生產，你昨天給我的是兩個月的酬勞，我能預支剩下的嗎？」

「預支？」喬燁暗自皺眉，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寫錯了支票上的金額，那麼一大筆錢，才一個白天，就花完了？

「我救助Omega的地方出了點問題。」阿法九知道自己的請求有些突兀，隨口解釋了一句。

喬燁並沒有追問，自己只是僱主，談好的價錢早晚都要給他，至於他怎麼用，只要不影響到喬樺，就沒必要管。

「白天和小樺提起你，他一直說你是特別好的人。」

這句話里半是諷刺半是試探，阿法九問心無愧，完全沒聽出來話里的深意，不但不覺得刺耳，甚至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