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有點太多……」

「要是用不完你再退回給我吧。」徐皓那輕鬆的表情就像是轉了一塊錢給他一樣，「你突然間取消打球，我還以為你遇到什麼大事，需不需要幫忙？」

「啊不用了，有這筆錢就夠了，超級感謝！我後面一定會還給你的！」

「不用急，我不缺這點錢。」

看著這輛豪車離開了之後，他馬上跑去金行買下了兩克重的黃金，店員拿出兩粒扁扁的像是金色豆子一樣的東西，幫他小心地裝在一個比它大很多的小瓶子里，又用一個比瓶子大很多的袋子裝起來遞給他。

「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林惟清蹬著單車在最後十分鐘火速趕到籃球場，然後把烏鴉叫出來，拿出袋子裡面的小瓶子放到它面前，「喏，你要的金子。」

烏鴉歪著頭湊過去，用左邊那隻眼睛非常仔細地盯著小瓶子里的黃金豆，尖喙啄了一下瓶子，瓶子立刻就碎掉，它叼起一粒往空中拋起，再穩穩地叼住，然後把黃金豆放在地上，再叼起另一粒重複同樣的動作。

林惟清等得不耐煩了，現在已經是58分了，「你好了沒有？」

烏鴉驗完貨，用爪子在地上劃了一個「2」字。

林惟清本能地覺得對方是在罵自己二貨，後面一想上次那個「1」，他就知道這是救兩次的意思。

「兩次？！我上次給你四顆葡萄你都能救我一次，現在兩粒黃金你才救我兩次？！」

烏鴉用爪子拍了拍地上的黃金豆，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看出了這張鳥臉上露出了類似鄙夷的神情，他馬上就懂了，「我都說我是個窮學生！這話是我跟同學借錢買的！我花了很多功夫才湊到錢的，不管，三次！救我三次！」

烏鴉搖搖頭，表示不接受討價還價。

那不行！才兩次機會很快就沒了！他一定會在商場里死掉的！他剛想繼續還價，四周的景色突然開始變化，他要進入到那個商場裡面了，「好吧兩次就兩次！」

籃球場的場景已經完全轉變為商場，眼前的烏鴉也跟著消失不見，他尋思著會不會對方沒聽見就跑了啊？

「我在這。」

林惟清循著聲音找過去，發現烏鴉就躲在水果貨台底下，「我不能被他們發現，他們要是看到有『第三人』出現在這裡，一定會把我強行驅逐出去。」

「那你要怎麼救我？」

「我會燈光暗下來的時候行動。」

林惟清張望了一下四周，「對了，你之前跟我說，這是我自己的夢，我要自己找到出口，但是上次我衝出去大門被車撞死了，難道還有其他出口嗎？」

「商場一般有安全通道。」

這下麻煩了，他逛商場從來不會注意安全門在哪裡，但是應該每一層樓都會有吧？反正有個明顯的綠色標誌就是安全通道！

他在原地仔細查找了一下，沒看到有門上面標著綠色熒光字，看來他還是需要先動起來。

「可惜這裡沒有地下停車場，不然就有第三個出口了。」他苦笑一聲，廣豐商場是老城區里第一個商場，誰都記不清是多少年前建起來的，只知道它是整個市唯一一個沒有地下停車場的商場。

之前的死亡陰影還縈繞著他心裡，他握緊拳頭深呼吸，一鼓作氣猛地朝著一個方向跑過去，一邊跑一邊找安全通道。他想要左轉的時候發現兩排貨架之間站著一個笑得很詭異的營業員，於是他硬生生改變方向繼續往前跑。

「客人，商場裡面不能隨意跑動。」該死！那個白色制服保安又來了！

林惟清還沒找到安全通道，他想到會不會是收銀台那邊，這時商場的燈光閃爍了一下，他知道這是要滅燈了，果然下一刻整個商場暗了下來，他看不清前方只能被迫停下。

他很想拿出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筒功能照亮，但是又怕這光線會更加吸引那保安的注意，他屏住呼吸有些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裡，忽然他臉頰擦過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像是有人靠近了他。

他並沒有覺得很害怕，他知道這是誰。

半分鐘後燈光亮起，掩護著他的黑色翅膀收了回去，面前這個年輕男人比他高一個頭，這麼近距離看發現對方的臉長得是真好看，真想把那礙眼的黑框眼鏡拿走，他想看清楚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戴眼鏡？」

烏鴉微微低下頭，鏡片反了一下光，他好像隱約看到是一雙跟正常人一樣的黑色眼睛，並不是那些黑洞洞沒有眼白的眼睛。

「為了降低存在感。」

他反駁道：「想降低存在感還長得這麼好看。」

他好像看到烏鴉笑了一下，嘴角有一個很細微的弧度，但很快就不見了。

「繼續跑。」

「什麼……」烏鴉突然化為鳥體飛走了，下一秒保安就出現在面前，裂開嘴笑得很瘋狂，「客人，終於找到你了！」

說完一根伸縮棍用力地打下來，他狼狽地躲開，只感覺有風在耳邊擦過，他後退逃跑，抓起貨架上的蜂蜜罐當做磚頭一樣往對方身上砸去，玻璃罐砸碎在地上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巨響，但絲毫阻擋不了保安逐漸逼近的步伐。

突然聽到某處有烏鴉的叫聲，他看過去發現烏鴉就站在一扇米黃色的門邊上，他沒有多想，加快腳步撞開門進去，剛好燈突然滅了。

他進來之後才想起自己有一次也是進了某個工作間的門，結果被一個理貨員給殺了，沒等他害怕，那熟悉的被包裹的感覺又來了，對了，烏鴉會保護他。

烏鴉的黑色翅膀與黑暗融為一體，那些「非人」根本看不到他們。

在這安靜不被打擾的環境里，林惟清才開始有時間思考剛剛發生的事情，「我覺得亮燈和滅燈好像有規律。」

「怎麼說？」烏鴉的聲音在他上方響起，讓他心裡踏實了一些。

「每次燈滅的時候我就會被抓住，燈亮了之後我就會被殺死，這似乎有個規律，我從來沒試過在燈亮著的時候被抓住。」他思索了一下，「所以我揣測，他們必須要在燈滅的時候向我動手，其他時間不能碰我。」

這時烏鴉把翅膀收起來化為鳥形飛走了，他才意識到燈又亮了，剛打開門跑出去就看到保安一直朝著他這邊狂奔，為了驗證他剛剛的想法，他站在那裡沒有動，渾身緊繃看著保安緊握著伸縮棍要衝他襲來——

棍子就懸在他頭頂上。

保安像極了一條等待主人發號施令的狗狗一樣，黑洞洞的眼睛眼巴巴地盯著他，一直耐心等待著下一次滅燈。

林惟清試著把頭往左邊挪動一下，頭頂上的棍子也跟著移動，他把頭往右邊挪動一下，頭頂上的棍子也跟著移動。

要不是現在在生死關頭，他還想多玩一會兒。

林惟清不緊不慢地走回剛才躲進去的那個門，站在門口很冷靜地看著保安就這麼舉著根伸縮棍懸在他頭上，在燈滅下來的一瞬間他迅速後退把門關上並上鎖，只聽見保安氣急敗壞地砸門踹門。

被玩了這麼多次，終於有一次是玩別人了。

烏鴉重新現身包裹住他，他很興奮地說道：「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

燈亮起的時候，烏鴉把翅膀收回，保安還在外頭踹門，林惟清不想出去繼續逃跑，他看向身後這一條很長的走廊，不知道走到盡頭會是什麼地方，會不會有樓梯可以直接下去？說不定能找到一樓出口。

林惟清往前走了一段路，發現兩邊都有一扇扇門，上面寫著什麼經理室，監控室，還有其他部門的辦公室也在這裡。

突然前面不遠處走上來的一個工作人員，看制服感覺是超市的辦公室人員。這男人沖他齜牙咧嘴，猛地衝上來要把他撲倒，而林惟清壓根沒有要逃跑的意思，男人沒想到他會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個急剎車沒能止住腳步，手碰到了他的肩膀，突然整個商場響起一個刺耳的女聲：「違規！違規！違規！」

男人慘叫了一聲，抱著頭很難受地蹲下來，身體開始冒煙，像是要融化了一樣，嚇得林惟清一直往後退，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在十秒內快速融化成一灘散發出化學性臭味的黑色液體。

林惟清捂住嘴忍住胃裡的翻滾。

眼前這一幕衝擊性太強，他一時之間都有點被嚇呆了。

「前面有樓梯。」烏鴉提醒道。

他勉強讓自己回神，走到這攤黑色液體面前始終沒辦法下定決心跨過去，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建設，才屏住呼吸一躍而過，落地的時候趕緊回過頭看，幸好沒踩到，不然他真的會發瘋！

林惟清走下樓梯，一樓的樓梯門竟然是鎖上了，怎麼推拉都打不開，無奈之下他只能往上走，走到三樓他試著推開門，這個門倒是能打開。

三樓是賣服裝的，雖說平時這一層也不太多客人，但是現在靜悄悄的顯得更加瘮人。

他看到了前面有一個升降梯，面露驚喜，趁著燈還沒滅快速地衝過去，這時有人突然喊道：「客人！你鞋帶掉了！」

「啊？有嗎？」林惟清停下來低頭看，鞋帶綁得好好的，抬頭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套裙的女店員微笑地看著他，然後掐住他的脖子輕而易舉地把他整個人都舉了起來，他滿臉通紅瘋狂地蹬腿掙扎，隨著力道一步步收緊，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烏鴉……救我……

整個死亡過程非常快速，他還沒來得及走馬燈就已經陷入了黑暗。

林惟清再次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大口大口地呼吸，掐碎脖子的那種劇痛還殘留在他腦海里，他摸了一下完好的脖子，上面都布滿了汗水滑溜溜的。

為什麼三樓的「非人」可以在燈亮著的時候碰他？還有烏鴉去哪了？怎麼不救……哦，對，烏鴉好像救了他三次了，比約定的時候還多了一次。

林惟清緩了好一會兒都還沒緩過來，被掐死跟直接被捅死的感覺非常不一樣，被掐死就是一種慢慢感覺到生命被奪走的感覺，而且很痛，他寧可被一刀捅死。

所以三樓的「非人」是故意跟他說話，讓他停下來，再把他給殺了，也就是說二樓跟三樓的「遊戲規則」是不一樣的？也有可能接下來的四樓和一樓也是同樣的情況。

這遊戲怎麼越來越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