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了衛生間，站在隊伍末尾看熱鬧。旁邊那幾個男生是別的專業的，沒認出我來。

魏方雄抽出水卡，掰斷，沖荀颯喊：「你不是回答問題最積極了嗎？怎麼不說話呢？說話呀，你他媽說話，誰上的誰！」

默了幾秒，荀颯緩慢地抬起眼皮，目光穿過人群，不偏不倚地刺在我身上。

「你要不聽聽查鈺怎麼說，他就在這兒。」他說。

「查鈺？」魏方雄重複了一遍，下意識地看向身後，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朝我這邊兒看來，透出敵意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淡定地走過去，一腳把浴室門踹上，讓荀颯用我的水卡沖幹凈身上的泡沫，然後對魏方雄說：「反正沒上你，也沒被你上。」

說完，我掄起拳頭就砸了過去，魏方雄沒躲成，不，他根本就不打算躲，結結實實地挨了我一拳。我的手都麻了，他倒是挺硬氣，一聲沒吭，皮糙肉厚的，跟鐵疙瘩似的。

其他人想為他們魏哥報仇，一窩蜂地圍了過來，卻被魏方雄一揮胳膊擋住了，他遣散了眾人：「行了，都回去吧。」

他看了看我左邊，又看了看右邊，撓了幾下油嘰嘰的寸頭：「那個……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管我。」我往浴室門上一靠，「誰讓你用我東西的？」

「啥東西？」魏方雄想了幾秒，反應過來，「哦，前些日子隔壁單元長喝醉吐我床上了，我就都扔了，我以為你不回宿舍了，就先徵用了，至於牙刷我單純是因為拿錯了。」

「你他媽還用老子牙刷了？一直用到現在？」我賊雞兒膈應，上前揪住他的衣襟。

魏方雄見我狗撾了臉似的，緊張起來：「我、我以為你沒用過，是新的，用都用了，我就沒再放回去。」

我抬高音量：「你他媽還想放回去！」

魏方雄急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想，我沒那麼損。」

身後花灑的水聲停了，荀颯走出來，手裡拿著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髮，臉色很臭，他看向魏方雄，淡淡地說：「你和宿舍里那隻被我踩死的老鼠一樣，都喜歡做奇怪的舉動。」

魏方雄的額頭上青筋突突地跳了兩下，臉憋得通紅，咬牙切齒：「姓荀的，別他媽給臉不要臉，要不是查鈺護著你，你以為我會放過你？」

「論單挑，你打不過我。」

「我操，來來來，朝這裡打。」魏方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挑釁他，「我這人從不來陰的，我明確告訴你，你要是碰我一根汗毛，我明天就去學工部舉報你，你獎學金也甭想要了，還敢打嗎？草雞。」

我嗅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味道。

沒想到我一個愛打架的刺頭有一天也會勸架。我告訴魏方雄今晚我要睡宿舍，讓他把我床上的雜物清理掉，宿舍衛生打掃幹凈。他肯定覺得我在刁難他，我都想好了，如果他不服氣，我就抓只肥老鼠塞到他褲衩里，把他小雞雞咬掉。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他點頭如搗蒜，出人意料地聽話，屁顛屁顛去了。

荀颯給我遞水卡的時候，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他說，我有你護啊。」

「少把自己當個寶貝兒，被堵在浴室裡面的就算是阿貓阿狗，我照樣會出手。」

「我知道，和我們高中那時一樣。」

那次啊……

某天放學回家的路上，為了躲我爸，我從街角拐進了一條小巷子里，看見同校的高年級學長用麻繩捆著一隻野貓，那隻野貓已經被他虐死了，嘴巴大張著，眼淚掛在毛髮上，身上到處都是傷痕，肚皮已經癟了下去，紅艷艷的腸子吊在樹上拉得老長。學長割下貓的兩顆蛋蛋，丟給我讓我盤著玩兒，說是封口費。

我奓著膽子衝過去救那隻貓，即使它的血都已經流幹了。

比起快被打死的學長，滿臉是血、揍紅了眼的我更像個虐貓變態。

所有人不由分說地都這樣認為。

除了我姐夫外，只有荀颯相信我。他一個個找出把咒我死的小紙條放進我抽屜里的同學，跟他們說，打架下死手的人也可以喜歡小動物，他還說我比任何人都心善。

有人檢討我是個帶有善意的瘋子。

其他幾條我姑且認可一點兒，但有一條荀颯大錯特錯，我非常討厭小動物。那天，我想救的是每個夜晚被脫掉褲子的自己。

「我和我姐關係不好，真的。」荀颯說，「所以，別討厭我行嗎？」

在荀微想睡我姐夫之前，我和荀颯針尖對麥芒但也肝膽相照，像親兄弟一樣，現在就只剩下前者了，而且我好像還沒和他說一聲謝謝。

我拍了拍荀颯的肩膀：「走吧，我們回宿舍看看小魏子把朕的龍床打掃得怎麼樣了。」

「嗯。」他的臉上浮現出不明顯的笑意。

魏方雄雙手插兜靠在暖氣片兒上，像二大爺一樣指揮他小弟。見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揮了揮手讓他們出去。

我看到有個男生臨走之前看著我這邊兒給魏方雄使了個眼色。魏方雄踹了那人一腳，兩人嬉皮笑臉的。

然後魏方雄就走了過來：「那什麼，查鈺，你看你這張光板子睡也睡不舒服……」

我靜候下文。

他糾結了半分鐘，邀請我：「要不你和我對付一晚上，我剛好有倆枕頭，哦，有一個是你的……你別多想，我有女朋友，我是因為用了你的東西太愧疚了，不好意思看你挨凍。」

「……」

就他這一張嘴能吃下一頭牛的逼樣子，我能不多想嗎？

先不說他那床鋪有多臟，我要是和他睡一窩，我都害怕他拿我當女人，對著我屁股打飛機。

「你自己和你那些幹透的小蝌蚪睡吧，老子要和他睡。」我舉起大拇指，往身後荀颯的方向指了指。

「不是，為啥？」他問。

「他香。」我言簡意賅。

荀颯洗得幹幹凈凈的，床單也是，被子疊得都是豆腐塊狀。攤上這種宿舍真是苦了他了。

我問荀颯行不行，其實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會死皮賴臉地硬睡下去。

他點了點頭。

荀颯給了我一個新牙刷，我洗漱完回宿舍的時候，他已經躺下了。

我舒舒服服地躺上去，只想快點睡覺。魏方雄睡在隔壁，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我。本想假裝無視，可他火熱的視線很難不讓人在意。我讓他別過臉去，但他好像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於是我翻了個身，臉朝荀颯後背側躺著睡。

宿舍的床容不下兩個大高個，為了不掉下去，我往裡挪了挪。但是這樣一動，就不可避免地會碰到他。

我的某物和他的屁股相撞，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有些尷尬地移動了一下，向他道了個歉，他沒有什麼反應。我心想，他肯定是睡著了，也懶得再管了。